新华社成都2月3日电(记者吴光于)11年前,一张“春运母亲”的照片击中人心。背着巨大行囊,左手提包,右臂中还揽着一个婴儿的身影成为当年感动无数人的“春运表情”。
11年后,在照片拍摄者新华社记者周科的不懈寻找下,她的身份终于揭晓——32岁的巴木玉布木,一位来自我国西部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越西县的普通彝族农家妇女。
11年的岁月在女主角身上沉淀出从容的神情,她经历的一切让人感动唏嘘。两个孩子离世的打击没有挫掉她的顽强,矮小的身躯为家人撑起了一片天地。
如果没有时代的眷顾,疾风中的劲草难以挨过命运的寒冬。
凉山州地处我国西部深度贫困地区,1956年民主改革前还处于奴隶社会,社会发育程度极低。
新中国成立初期,虽然物质匮乏,但中国政府持续向当地“输血”。20世纪70年代,火车沿着成昆铁路呼啸来到巴木玉布木的家乡。之后,一批批彝族青年沿着这条铁路走出大山,去城市中闯荡。
曾经的大凉山,女人的命运如出一辙:出生订下“娃娃亲”,十六七岁就嫁人,生儿育女,终其一生,辛苦劳作。出生在改革开放后的巴木玉布木不用再像母亲那样一生围着火塘、农田和牛羊,南下务工的大潮将她带到千里之外的城市。2010年1月30日,她坚强的身影被定格在新华社记者“春运”的镜头中。
过去三年,凉山州年均外出务工人数超过100万人次,务工收入占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一半以上。
2020年8月13日,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布拖县拖觉镇老吉村的妇女在去往蓝莓种植基地务工的路上。新华社记者 刘坤 摄
在巴木玉布木的家乡,扶贫,是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后凉山人的集体记忆。
1994年,我国“八七”扶贫攻坚计划开始实施,当时的巴木玉布木正值幼年,越西是当时的592个国家级贫困县之一。在她12岁时,凉山州解决了210万贫困人口的温饱问题,虽然生活艰辛,但她与家人已不必忍饥挨饿。
此后,随着经济社会不断发展,我国的贫困线标准不断调整。我国开始实施精准扶贫时,凉山州还有51万贫困人口,山高坡陡的越西县依然是最难啃的“硬骨头”之一。
新中国成立前,凉山曾被污名为“蛮夷之地”。过去8年,1.2万多名扶贫干部从四面八方奔向这片土地。新中国成立前令西方传教士胆战心惊的“畏途”,今天是我国东西部扶贫协作、行业扶贫、对口扶贫的热土。
这是在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昭觉县用无人机航拍的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南坪社区(2020年8月12日摄)。 新华社记者 沈伯韩 摄
过去8年,通过精准扶贫,越西县8.2万个贫困家庭从土坯房、茅草房搬进了通电、通水、通路、有家用电器的安全住房。巴木玉布木也告别了土坯房,搬进了新居。
过去,由于医疗资源匮乏,两个孩子先后夭折,成为巴木玉布木一生的痛。如今,越西县乡乡有卫生院、村村有卫生室,通过医疗保险,贫困家庭住院只需承担5%的费用。今天的凉山母亲已不必再像她们的妈妈那样,在黑暗的土坯房中忍受生产的痛苦和危险。
2020年6月22日,女孩们在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布拖县阿布泽鲁小学的新操场上跑步。 新华社记者 胥冰洁摄
从没上过学是巴木玉布木最大的遗憾。今天,她的四个孩子都走进了学校和幼儿园。近年来,当地筹集8.55亿元资金推进学校基础设施建设,贫困家庭孩子从幼儿园、义务教育阶段到中职、高中都有资助政策,曾经辍学的4470名学生全部重返课堂,女童入学率超过99%。
国家政策的倾斜、海量扶贫资金和项目的注入改变着大凉山的模样,改写着人们的命运。千千万万个凉山母亲,也用双手创造着美好的生活,为她们的后代撑起一片爱的天空。
2020年9月14日,在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布拖县易地扶贫搬迁县城集中安置点(依撒社区)彝绣扶贫车间,几名留守彝族妇女在制作彝族传统服饰。新华社记者 江宏景 摄
越西县城北感恩社区,阿敌阿呷木2019年通过易地扶贫搬迁从深山搬来这里。离开山头进城头,她放下了农活,捡起了绣花针。今天,在凉山州妇联的支持和培训下,全州彝绣从业妇女近2万人。
2020年9月6日,越西县西城中学,莫色小兰(左二)和学生在操场上散步。新华社记者 王曦 摄
越西县河东乡,从小啃着玉米、土豆长大的莫色小兰,曾在爱心人士的资助下完成学业,大学毕业后本有机会留在大城市工作,她却选择回到越西做一名教师。过去12年,她在授课之余不分白昼地奔走在助学路上,凭一己之力为孩子们筹集了237万元助学款,帮助了559名面临失学的孩子。
2019年2月28日,在“小慢车”上,列车长阿西阿呷给孩子们辅导作业,鼓励他们好好学习,走出大山,踏上成才的希望之路(2019年2月28日摄)。 新华社发 龚萱 摄
出生于越西县新民镇的阿西阿呷,过去25年坚守值乘在成昆铁路普雄站与攀枝花站之间的绿皮“小慢车”上,服务着将“小慢车”视为“生命线”的彝族乡亲,在列车上调解纠纷、担任翻译、解决困难,甚至为人接生……
绣娘、教师、列车长……那是火塘边的老祖母从未想象过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