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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波】
如果今后还有人记得2019年12月初在伦敦举行的北约峰会的话，那多半不是因为2019年恰逢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70周岁生日，而是因为它证实了法国总统马克龙关于北约已经“脑死亡”的评价。
那场峰会不但没有展现北约成员国之间的团结，反而将公开纷争、政策分歧和戏剧效果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和多国领导人调侃美国总统特朗普的一段视频被曝光后，特朗普将特鲁多形容为“两面派”。
扎堆调侃特朗普的视频曝光后，俄媒戏称北约国家领袖为“绯闻男孩”
自1989年柏林墙倒塌以来，北约一直玩着一石击双鸟的把戏，即把俄罗斯描绘成威胁，以此确保北约的生存和联盟内部的团结。特朗普不是第一个对欧洲“搭便车”感到恼怒的美国总统——这词是奥巴马发明的，但特朗普比奥巴马成功的一点在于他不惜以古怪挑衅的行为方式敲打北约成员国，让其履行义务将国内生产总值的2%用于防务支出。
北约的欧洲成员国一方面恨不得特朗普赶紧消失，另一方面又害怕美国断然转向印太地区，逐渐减少其承担的北约大部分开支，把欧洲安全问题甩给欧洲人自己。为防范这样的风险，欧盟于2017年启动了“永久结构性合作”计划，希望有朝一日组建一支欧洲军队。
北约真正的问题不是预算、俄罗斯或恐怖主义，而是它没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在冷战最紧张的时刻，英法两国的防务开支都超过了GDP的5%。要是真正面临威胁，任何北约国家都会毫不犹豫地把2%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用于国防。
北约的《伦敦宣言》继续把俄罗斯列为头号威胁，可北约的欧洲成员国每年防务开支之和是俄罗斯的三到四倍。另外，把恐怖主义列为仅次于俄罗斯的威胁，恰恰证明北约没有重大威胁。恐怖分子很难同时对29个北约成员国发起攻击。而且，在现代战争手段面前——比如一夜之间让沙特阿拉伯石油产量减半的无人机袭击——北约根本无法迅速做出反应。
有趣的是，北约峰会提到中国带来的所谓“机遇与挑战”。美国既然将中国定位为自己的头号战略竞争对手，它肯定希望北约追随自己，共同应对中国带来的“挑战”。
北约2019年12月的《伦敦宣言》没有将中国定义为“威胁”
但首先，存在着英文所说的“地理的暴虐”（tyranny of geology）,中国和北约成员国在地理上没有接壤。其次，大多数北约成员国也是欧盟成员国，而中欧关系正在升温，这不仅是因为世界的重心正在朝东方转移，也是因为中欧双方都愿意通过多边方式解决气候变化、伊核政策和世贸组织改革等问题。
中美关系越糟，则中欧关系越好。中国的“一带一路”在中欧、东欧和南欧都很受欢迎。如果中美脱钩，中国一定有更多的货物、资本、人员和技术流向欧洲，使其坐收渔利。
这就是为什么美国很难劫持北约，使其与中国为敌的原因。相反，欧洲既是欧盟又是北约或能使其扮演一个独特的角色。据《经济学人》报道，马克龙认为，欧洲确立其全球影响力的最佳方式，就是在中美两只大猩猩之间斡旋。
只有一种情况可能使衰弱的北约得以复苏：那就是中俄结盟。中国和俄罗斯一再强调它们的不结盟立场，但有意思的是，这种非同盟关系似乎比北约扭曲的同盟关系更为牢固。如果中国必须结盟，则没有任何一个盟国比俄罗斯更重要，反之对俄罗斯而言，亦没有哪个盟国比中国重要。
但中俄缔结军事同盟的可能性有多大？中国和俄罗斯都不希望卷入一场新的冷战。但情况远不止于这么简单。被西方制裁的俄罗斯对国际秩序充满怨气，但中国是全球化最大的受益者，中国誓言要成为国际秩序的捍卫者。换言之，即使中国和美国彼此针锋相对，它们也是在同一个体系内竞争。
这种情况和冷战时期美苏争霸完全不同，当年两个超级大国的争霸是水火不容的两大体系的对决。如果说中俄联盟是华盛顿方面最不愿见到的噩梦，那么五角大楼将中俄并列为战略竞争对手则是犯下了重大的战略性错误。
早在2011年，美国前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就曾用“不是惨淡也是暗淡”来形容北约的未来。现在看来，北约的未来只会更加惨淡，即便再吸纳几个北马其顿这样的国家也无济于事。
北约倒不至于明天就死去，但也不会像美国国务卿蓬佩奥所希望的那样再活上70年。一个脑死亡的人大限将至，残喘几日又能如何？
（观察者网凯莉译自《南华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