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青年节来临之际,新京报联合腾讯新闻、快手推出策划报道《百工四季图鉴》,展现青年工匠的风采。报道展示了一个个最独特、最精彩的职业。在零下30℃的北极拍摄极光、在海拔4700米的雪山上寻虫草、在千米高空进行索道除冰……我们用文字和视频记录下了这些劳动者最惊叹的瞬间、最动人的故事,这里面有你没听过的职业、没见过的奇观、没品过的人生百态。
“江豚保镖”:
父亲让我见到江豚 我也会让孩子见到
何东顺 中国绿发会东洞庭湖江豚保护地巡护员
何东顺从小在洞庭湖旁长大,大学毕业后选择回家乡,成了中国绿发会东洞庭湖江豚保护地的一名巡护员。“可能是受到父亲的影响吧,我父亲就是保护江豚的。”何东顺家中三代原本都以捕鱼为生,直到他父亲这一辈,因为一次邂逅与江豚结下不解之缘,改变了之后的生活轨迹。
“有一天他去捕鱼,发现网缠住了一头小江豚,母江豚就一直在小江豚背下拱啊拱,把它拱上水面,因为江豚是哺乳动物,是需要浮出水面呼吸的。当时我父亲就觉得母爱非常伟大。”也就是从那个时刻起,何东顺的父亲跟江豚便有了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此后,他开始保护江豚,还逐渐召集周围的渔民一起保护,这帮猎鱼者从此变成了守护人。
“江豚保镖”一年有360天都要在水上工作,春冬两季是他们最忙碌的季节。春季的3-5月份是江豚繁殖及洄游的季节,每年10月到次年1月份是洞庭湖退水的季节,这期间都是江豚最需要被保护的时候,“保镖”们要24小时在洞庭湖值守。他们夏天巡湖被晒到脱皮,冬天的寒风像是刻到骨头里,“但是没有退路可言”。
我最难过的事就是看到江豚死亡时仍面带微笑。如果我们年轻人不去保护江豚,就再也没有人保护它了。我的意义就是不让江豚灭绝,我的父亲让我见到了江豚,我也会让我的孩子见到。
“虫草西施”:
成立合作社帮当地对外销售虫草松茸
格绒卓姆 四川省甘孜州稻城县贡沙村村民
找到虫草十分不易,每发现一根虫草,卓姆都异常兴奋。
1997年出生的藏族姑娘格绒卓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每年5月,她和家人都要牵上牲畜、带足干粮,搬到虫草山上的小房子里住,这样每天可以节省3小时路途。每年只能采一个多月的虫草,这是他们重要的收入来源。
只有最高的山上才会生长虫草,格绒卓姆采挖虫草的地方海拔约4700米。虫草生长得隐蔽,需要丰富的经验和一定的运气才能发现。卓姆笑着说,结婚4年以来,来自云南的丈夫每年都一起上山,至今一根虫草都没有找到过。即便是卓姆自己,一天最多也只能找到五六根。所以每发现一根虫草,卓姆都异常兴奋。
虫草季过后紧接着是松茸季,卓姆又会去松茸山上,在森林中寻找松茸。在卓姆的家乡,许多老藏民不懂汉语,不能外出打工,只能依靠采挖虫草和松茸为生。
2017年,卓姆让父亲为她拍摄了一条采虫草的视频发到网上,卓姆就此走红,成为拥有数百万粉丝的“虫草西施”。她在家乡成立了合作社,帮助当地居民对外销售虫草松茸。这个只有小学文化的姑娘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把美丽的家乡推介出去,让父老乡亲都过上更好的生活。
采虫草是最适合我的事情。我也出去打过工,外面的生活压力很大,在家乡才是最幸福的,哪里都比不了。现在这样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才叫活着。
种珊瑚的人:
珊瑚残枝种回礁石 我们要替珊瑚发声
夏嘉祥 深圳珊瑚保育组织“潜爱”秘书长
潜水员在海底捡拾并种植珊瑚。
由于渔船拖网、垃圾覆盖等原因,珊瑚越来越少。有这样一群人,他们默默守护、救助着珊瑚。深圳珊瑚保育组织“潜爱”秘书长夏嘉祥介绍,夏天是珊瑚长得最快的时候。他们潜入海底,把那些被船锚、渔网、猎鱼人士用渔枪弄断的珊瑚残枝捡起来,固定到一张悬浮网上,把它们和泥沙隔离开,观察六个月到一年左右,选择恢复良好的珊瑚残枝种回到礁石上。
夏嘉祥从2012年开始参加“潜爱”的志愿者活动。据其介绍,海底作业有时很危险,但他们都觉得很值得。水下作业的时候,船只在他们头上飞来飞去,废弃的渔网漂漂荡荡,一旦人被渔网困住,气瓶里的氧气又恰好不够,就会直接威胁到生命安全。夏嘉祥说,有时气温很低,在水下会冷得直哆嗦,得忍受着把事情做完,“因为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潜水员生来就对珊瑚有一种别人无法体会的感情,你会觉得做这件事很值得。”夏嘉祥表示,希望全社会意识到珊瑚对于整个生态的重要性以及保护珊瑚的紧迫性,希望更多人能参与进来。
珊瑚是一种很可怜的生物,它在海底一直默默承受着人类带来的生存压力。珊瑚不会发声,所以我们要替它发声。对珊瑚的爱是潜水员生来就有的,拯救的每一个珊瑚残枝都是他们的孩子。
除冰人:
千米高空索道除冰 遇大风步步惊心
张昌衡 张家界天门山索道检修员
索道检修员在千米高空进行索道除冰作业。
每年12月,张家界天门山索道钢丝缆绳和通讯电缆都会覆雪结冰,索道检修员张昌衡需在千米高空进行索道除冰作业。如果钢丝绳上的冰太重,会压断通讯电缆,影响上下站通讯,索道支架的安全线也就没了保障。
索道检修员三人一组开展除冰作业,顶着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在高空中,大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子。张昌衡说,除冰的杆子大概有六米长,二十五六斤,每次除冰要有一个人抱住杆子的最底部作为支点,另一人在上面把杆子直接甩过去,来回砸,“砸的时候比较吃力,那么冷的天,砸完冰以后基本都会出一身汗”。
除冰作业不时会遇到大风,缆车车厢随之摆动幅度加大,若摇晃太厉害,索道支架会有破损的风险。他们在空中随着缆车左右摇摆,所有动作都要小心再小心,可谓步步惊心。
天门山索道共有57个支架。除冰时,检修员要关注每个支架的运行情况,“看一下轮圈有没有打断或磨损,钢丝绳是否跑偏”。一趟除冰作业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每天至少作业四次。张昌衡说:“一切都是为了保证索道正常运营,让游客坐上安全的索道欣赏雪景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虽然高空除冰又冷又累,还危险,但是看到游客安全坐上索道,我觉得很满足。能够保证索道的正常运营,一切都很值得。
“森林卫士”:
夏季打火护森林 冬季采冰助旅游
韩波 黑龙江省漠河市防火办直属森林消防大队副大队长
到了冬天,森林消防队员们会做约20天的采冰人。
黑龙江漠河有一支约300人的森林消防大队,他们平时要保证大兴安岭森林的防火安全。到了每年11月下旬,积雪覆盖森林之后,他们会做约20天的采冰人。副大队长韩波介绍,这种“冰火两重天”的生活,他们已经过了十余年。
铲开河上的积雪,露出亮如镜的冰面,如果冰层质量较好,他们便开始采冰。他们自己发明了采冰设备,将整块冰切割成重约200斤的冰块,从河里捞出,冻两小时风干水分,装车运走。采冰要十分小心,如果不慎将冰面踩塌,整个人会掉进冰河。采冰季他们每天从早上7点忙到太阳落山,一天能产出2000多块冰。这些冰块将被作成冰雕,用于当地旅游业。
当6月的第一声雷响过,他们又要时刻紧张着森林的安全。这里气候干燥,如果打干雷不下雨,森林里便极易出现雷击火。雷击火难以探寻位置,一走进去就是五六公里。他们背着灭火设备在茂盛的森林里行走十分困难。韩波骄傲地说,虽然每年都有多场山火发生,但是这几年他们的队伍没有人员伤亡,“我们每年都要学习如何保护自己。”
从事这个职业已经20多年了,这份工作说实话很苦、很累,但我的心里又觉得非常荣幸,因为我们这支300人的队伍保护了77万公顷的绿色森林。每个火场打完之后,回想起来也会觉得欣慰。
“猎光者”:
零下30℃拍极光 想给人带来一点光
安久 天文摄影师
安久拍摄的极光作品。
在零下30℃的北极拍摄极光,四肢快被冻僵;与咆哮的野狗久久对视,以为自己要面临死亡;暗夜里自驾遇到暴风雪,迷失方向……这些都是天文摄影师安久遇到过的惊心动魄的瞬间。
安久像猎人一般捕捉着稍纵即逝的天象,拍下了无数让人惊叹的光影。她曾是一名咨询公司的普通职员,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三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参加了朋友的星空摄影活动,“第一次亲眼见到银河,我被震撼得无法呼吸。”从此以后,一有时间她就跟着圈内老师学习和拍摄,追逐天文现象。随着她的作品慢慢被认可,一些杂志广告开始找她合作,有了这些收入,安久便开始专心做天文摄影。
冬季是拍摄极光最好的季节,她常会去冰岛等地追逐绚烂的极光奇观。她说,印象最深刻的是在零下30℃的北极拍摄时遇到了一条咆哮的野狗,久久与她对视,“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快挂了,但我依然守着相机。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确信这就是我热爱且愿意为之付出所有的事情。”
当我把作品分享到网上,越来越多的人发消息给我,有和我一样被星空治愈的,有走过迷茫期的,也有人重拾了天文梦。我觉得这就是生命影响生命吧。我想透过作品传达一些人文的温暖,能给人带来哪怕一点点的光。
采写/新京报记者 田昊文 李淑怡 张双莹 曹蓥茹 李慧石 王星童 张曦 实习生 钱嘉鑫 图片/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