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青山| 女人的含金量

亞太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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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亞太日報特約記者 劉莉莉

黑天鵝藝術團創辦人車雲淩。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午後,悉尼。

陽光,透過窗櫺,灑在嬰兒床上,混血的小女孩,被鍍上了一層金色。年輕的母親,微笑著坐在那裡,她有著中國女人清秀的面孔。

我幻想著,自己走進這所房子,坐在她身邊,跟她聊起黑天鵝,這是澳洲特有的鳥兒,也是她所創辦的中國舞團的名字。仿佛,這些優雅的精靈就在眼前翩翩起舞,轉過身來,卻變成了一群黑頭髮、黑眼睛的姑娘。

就在9年前,我的師姐車雲淩,來到悉尼求學。後來,她成立黑天鵝藝術團、創辦舞蹈學校,將美妙絕倫的民族舞和古典舞帶到澳大利亞人面前,讓他們驚呼:這是“中國芭蕾”!

黑天鵝藝術團成員表演舞蹈《六月茉莉》。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有時候,不追名逐利,反而有福。一次次的“從零開始”,讓車姐獲得了社會的稱讚、同行的認可、甜蜜的愛情、幸福的家庭。她的秘訣,是從未停止提升自己的腳步。

“女人,就是要不斷增加自己的含金量,”她告訴我。

黑天鵝,力量的象徵

這個故事,開始於7年前,悉尼中西部一個破舊的舞蹈練功房。

那晚的排練,五個女孩翩翩起舞,一個人有事缺席。結束後,女孩們每人拿出5澳元,作為練功房的租金。而除了自己這一份,車姐還要替沒來的女孩交錢。

其實,作為團長,車姐要做的遠不止給同伴墊錢。編舞、宣傳、招新、答疑、管理、聯繫演出……每一件事情都是她來做。曾經,她為了購買演出服裝和租賃排練場地,幾乎花光了積蓄。這個澳大利亞麥考瑞大學的翻譯碩士,本來有賺大錢的機會,可是因為舞蹈夢想,偏偏選擇最難掙錢的職業——經營舞蹈團。

黑天鵝藝術團成員們。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車姐用澳洲特有的動物黑天鵝來命名自己的舞蹈團,之所以不選擇白天鵝,是因為黑天鵝是力量的象徵。求保護、求疼愛,不合她的風格,她希望自己像黑天鵝那樣,成為一個強者。

另一個原因,是她實在癡迷《天鵝湖》中魅惑黑天鵝的32圈揮鞭轉。車姐將這一備受芭蕾舞者推崇的絕技,視作黑天鵝舞蹈團高水準、高品質的象徵。

真愛便是,一旦愛上,一輩子也不會捨棄,愛人如此,愛舞蹈亦然。正因如此,越來越多有舞蹈基礎的留學生和華人,甚至跳了很多年的舞蹈演員,加入到了黑天鵝。舞蹈團的演出形式,也從最初的戶外搭台,發展為舉辦專場、甚至走進了悉尼歌劇院,走上了澳洲電視臺的螢幕。

即便如此,黑天鵝舞蹈團依然是非營利性社團,對舞蹈的熱愛,是團員們堅持下去的唯一理由,即使有一些商演,獲得的酬勞也基本用於租賃場地和購買服裝。

車雲凌在表演舞蹈《旋轉聲聲》。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至於車姐本人自己貼進舞蹈團的積蓄,早已無法計算。黑天鵝每年都會從中國購買一批舞蹈服裝,但為節省資金,往往是“一裙多用”。例如,舞蹈團有一套古典舞服裝,一隻袖子是長水袖,車姐請服裝師將水袖做成可拆卸的,跳漢唐舞《桃夭》的時候,把水袖裝上去,跳扇子舞的時候,就拆下來。

女人,也要豪爽大氣

有一種不幸,叫前功盡棄;有一種幸運,叫從零開始。

前功盡棄者,往往急功近利,當目的未達成,便將之前所有的努力歸於白費。而從零開始,是以新奇和勇氣為支撐,對於他們來說,生活,是一場充滿驚喜的漫漫旅程,而非一條佈滿荊棘的未知道路。

車姐,就是個熱愛從零開始的人。

從外交學院英語系畢業時,考公務員、進入外企都是不錯的選擇,但車姐選擇了出國讀書。“在澳大利亞,我只有一個姐姐,初到時沒有別的朋友,卻是完全的放鬆,從頭開始,海闊天空,那種感覺真是非常好,”她說。

後來,黑天鵝舞蹈團也經歷過數次從零開始。畢竟,在一個不以中國文化為主流的國家發展中國舞蹈,是十分困難的。2010年,由於對舞蹈風格選擇意見不一致,很多團員突然集體離開,這讓車姐遭受了很大打擊,舞蹈團幾乎走空了,只剩下她自己和另外一個女孩。

“走就走吧,”她這樣對自己說。

車雲凌表演舞蹈《雨林》。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然而,更現實的問題擺在眼前,之前,車姐已經應下一場十個人的演出。最終,她和唯一留下的團員登臺了,把兩個大型集體中國舞改成了雙人舞,“只有兩個人跳,也可以很美”。

事實證明,黑天鵝並沒有因這次分裂而消亡,很快招到了新的團員,再次興旺起來。“立得端,行得正,做自己熱愛的事情,我們的努力和成就是有目共睹的,”車姐說。

隨著黑天鵝走上正軌,車姐開始琢磨著開辦舞蹈學校,把中國舞蹈文化傳播給在澳洲出生的華人小朋友們。她在2009年和2011年 做過兩次嘗試,但都因客觀原因而沒有堅持下去。2012年,車姐又開辦了新的舞蹈學校,命名為“悉尼雲淩舞蹈學校”。這一次,她終於聞到了成功的氣息,舞蹈學校在2013年中期實現了盈利。

一次次的從零開始,讓車姐見識了人世間的陰晴冷暖,也鍛煉了她的度量和膽識,“在男人的觀念裡,女人小肚雞腸、雞毛蒜皮、爭爭吵吵、製造矛盾,我就是要改變這種觀念,女人,也要豪爽、大氣,遇到戲劇性的事情,要淡定”。

對於事業,應該有足夠的耐心來錘煉,高樓大廈並非一朝一夕可建成。車姐深諳此道,畢竟,刻苦、隱忍、堅持,是舞者的一貫秉性。

名利是結果,修行是過程

對於車姐來說,也許什麼都可以從零開始,但家庭例外。兩個人的世界,交匯成一個世界,再創造出小生命……她太愛家人和孩子,絕不會允許家庭從零開始。

車雲凌與丈夫尼克。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車姐與車姐夫尼克曾在一個公司工作,兩人都是單身,經同事一撮合,就來電了。2012年9月,車姐成了尼克的新娘,他們都認為,能在傳說的“世界末日”之前,舉行一場甜蜜的婚禮,實在是件幸運的事。2014年8月,他們的混血女兒出生。

傳統的澳洲男人休閒、放鬆、顧家,尼克更是淳樸、靦腆、隨性。“如果找與世無爭的典型代表,那就是他了,”車姐笑著評價。

長期以來,經營舞蹈團的不穩定感,讓車姐在內心深處渴望著安定,為人妻、為人母,是她多年的夢想。她感激尼克,給了她一個幸福的家。

“不管我做什麼,他從未反對。對於我的舞蹈事業,他也非常支持,開車送我排練、運服裝、設計海報和宣傳彩頁……一腔熱情,無怨無悔,”她說。

車雲凌與丈夫尼克和他們的孩子。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每次車姐遇到挫折,尼克都會及時打氣,貢獻正能量。“至少你能從這件事中學到很多,”他總是這樣說。

中國媳婦嫁到澳洲,幸福滿滿。尼克的家族曾有過顯赫的過往,他的太公是一名出色的建築設計師,留名維琪百科,悉尼市中心幾座經典的標誌性建築,都是出自他之手。不過,到了尼克父母這一輩,昔日的豪門生活已趨於平凡。

不過,車姐依然體會到了婆家人無微不至的愛和關照。她說,自己從未和婆婆起過衝突,這位慈愛的澳洲老人,有一顆包容的心,“他們把我作為個體來尊重,尊重我的品質和喜好,從沒有干涉過我和先生的任何事”。

黑天鵝成員們。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每一天,車姐都體會著幸福,這種幸福微小、樸素、恰恰好,不會淡如水,也不會膩過頭。幸福,將一種特殊的優越感根植在她的心中,她欣然接受、隨遇而安,甚至忽略了曾經有過的挫折與困苦。

女人追求成功,提高含金量,感情的穩定是根本,否則就算事業有成,心裡也是空蕩蕩的。世人都說名利好,卻盲目追逐,忘記了“偶得之”的智慧。名利是結果,修行是過程。修行,是文化的積累、品行的修煉,以及面對家人時那份毫無保留的愛與感激。

我想,這就是車姐的故事,給予我們最大的啟迪。

作者簡介:

劉莉莉,80後北京女孩,跟所有北京人一樣,心裡裝著地球。父母都是外交官,自小跟著大人走世界、看天下。從外交學院畢業後進入新華社,從事的是國際新聞報導,用另一種方式來關聯天下。

轉眼“入行”已是第九個年頭,自認為未虛擲光陰,忠實地履行著新聞記錄者、歷史見證者和故事傾聽者的職責。2010年9月作為記者被派往墨西哥新華社拉美總分社,踏上了《百年孤獨》作者瑪爾克斯筆下那片古老而神奇的大陸。

在拉美工作和生活期間,有機會到15個國家採訪、遊歷,深深愛上了這片土地,曾在二十國集團(G20)峰會、聯合氣候大會等國際會議和高端訪談中採訪總統,也曾在毒梟出沒的墨西哥城貧民窟與當地居民話家常,曾坐在地板上與環保主義者談天說地,也曾到當地華僑家中做客,體味海外遊子的冷暖……

豐富的採訪經歷使她積累了大量的寫作素材。駐外兩年,除了完成日常報導外,還為《環球》、《國際先驅導報》、《參考消息》、《經濟參考報》等報刊撰寫了十幾萬字的文稿,將一個多姿多彩的拉美展現在讀者面前。

2012年底結束任期回國,但心裡依然眷戀著拉美的山山水水,工作之餘,也為報刊撰寫特稿和專欄,並為央廣“中國之聲”擔任特約評論員。如今在《亞太日報》開設專欄《山外青山》,希望利用這個新媒體聚合平台傳遞拉美及其他區域的文化訊息,講述那些值得稱道的歷史和傳奇,用自己的感悟,與讀者構建心靈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