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刘惠
阿富汗塔利班当地时间8月15日进入首都喀布尔,士气低落的阿富汗安全部队没有进行抵抗,总统阿什拉夫·加尼据悉已逃往国外。社交媒体上,对局势骤变感到意外的阿富汗民众分享了他们当下的复杂情绪。
“政府的失败不是国家的失败”
“啜饮我们最喜欢的绿茶,观察喀布尔的生活。这是一个明亮美丽的日子,它平静而安宁。唯一的声音来自从喀布尔机场起飞的航班和车辆移动。出生于2001年后的一代人正在见证他们人生中最大的变化!”塔利班进入喀布尔后的第一个清晨,当地居民巴曼·沙希(Bahman Shahi)在自己的推特主页上写道。
巴曼·沙希推文
沙希是美国富布赖特项目学者,同时也是阿富汗政府的尖锐批评者。在塔利班攻下阿富汗大部分地区的一周多时间里,他在社交媒体发表了数条针对已逃出国门的加尼及其政府的批评,并呼吁与他一样的阿富汗人民不要将一个政府的失败视为国家的失败,要对和平抱有期望。
“一个无能政府的崩溃不是阿富汗的崩坏,”沙希说,他认为如今的阿富汗不需要外国的军事存在,而应寻求外交和军事上的合作。“阿富汗的现状很大一部分是(政府)自找的。”沙希还转发了曾在阿富汗工作的《纽约时报》记者穆吉布·马沙尔的一则推文,并对此表示认同。
当沙希16日站在自家阳台喝茶时,他的平静和淡定并不是出于对现实的无视。沙希称,他的弟弟早晨问他是不是该去学校,妹妹的同学打电话来问她大学何时开学——喀布尔成千上万的人今天都在问这些问题。但与此同时,因为发觉附近的面包房仍在营业,见到妇人前去购买面包……沙希选择对塔利班治下的喀布尔心存希望。
与沙希一样对阿富汗政府颇感失望的还有阿富汗记者、和平调解小组(PMT)高级成员塔杰·阿尤比。他8月初曾在半岛电视台撰文称:“阿富汗人民可以清楚地看到,政府和塔利班对平民的生命、财产和福祉有着同样的漠不关心……”
“如果没有政治解决方案、和平建设与和解,阿富汗将继续遭受经济不发达、政治基础设施功能失调、派系主义、无法无天和猖獗的腐败之苦。”阿尤比11日写道,他建议阿富汗政府为和平作出牺牲,同时警告塔利班不应使用武力掌权。
一个加剧了民众对阿富汗政府失望情绪的事件是,总统加尼15日选择了逃离阿富汗。他当天在社交媒体上发表声明说,他面临的是一个艰难抉择。如果他坚持留下来,将有无数同胞被杀害,首都喀布尔也会遭到破坏,这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许多跟沙希一样的阿富汗人并不满意加尼的这套说辞,他们指责阿富汗总统背叛了国家,将一切风险交给民众承担。与加尼形成对比的是,阿富汗前总统哈米德·卡尔扎伊15日晚通过个人社交媒体主页发表视频讲话称,他希望与塔利班领导人以“同胞情谊”和“爱国情怀”通过对话共同寻求和平解决阿富汗问题。
阿富汗前总统哈米德·卡尔扎伊和他年幼的女儿们。
视频中,卡尔扎伊站在三个年幼的女儿身后,表明他与子女仍然留在喀布尔,希望喀布尔的民众能够因此安心一点。
对塔利班重新掌权仍然心存担忧
不过,对于另一些阿富汗人来说,塔利班在被美国领导的联军驱逐近20年后重新掌权令人忧心。15日中午,喀布尔居民马什瓦尼(Obaidullah Rahimi Mashwani)在推特发布的一则视频显示,得知塔利班兵不血刃进入喀布尔的阿富汗人开始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喀布尔街头出现车辆拥堵。很多人预计塔利班会拿下首都,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马什瓦尼说:“我在喀布尔走了两个小时,城内没有枪声或任何塔利班(来了)的迹象。如果权力移交和平进行,喀布尔居民将是安全的。我们在等好消息。”
他从15日早晨便开始关注新闻,当时阿富汗代理内政部长阿卜杜勒·萨塔尔·米尔扎夸勒说,政府将会把权力移交给过渡政府,“塔利班没有攻击喀布尔。”
尽管如此,从15日下午起至16日,通往哈米德·卡尔扎伊机场(喀布尔国际机场)的主干道上挤满了希望逃离塔利班政权的阿富汗人。
据俄罗斯卫星通讯社-中东网16日报道,当天,大量涌入的阿富汗人让喀布尔国际机场陷入混乱。据现场视频,民众不断跑入机场,机场内的民众则不断试图爬上早已塞满了的飞机。有人称美军为防止民众靠近美方撤离飞机而筑起“人墙”,并向空中开火。
俄新社随后援引安全部门的信源报道称,美军在喀布尔国际机场朝阿富汗平民开火,造成数人丧命。
阿富汗女性对塔利班的到来尤其感到担忧。据法国24电视台14日消息,一位在非营利组织工作的26岁阿富汗女性扎赫拉(Zahra)表示,她担心塔利班掌权后她的教育机会和前途会化为乌有。不少受过教育的阿富汗女性也在社交媒体上表达了她们的沮丧之情。在塔利班7月进入坎大哈和赫拉特后,曾有当地银行女性员工声称遭到塔利班士兵的骚扰和斥责。
恐惧情绪泛滥之下,一张几名阿富汗女孩16日早晨如期前往学校的照片在社交媒体广泛流传,人们钦佩她们的勇气,也为她们的未来担忧。
16日早晨,阿富汗女孩走在上学路上。
此前,塔利班驻卡塔尔政治办公室发言人苏海尔·沙欣(Suhail Shaheen)在接受英国广播公司(BBC)等媒体采访时承诺称,塔利班将尊重女性权益。塔利班寻求建立一个所有阿富汗人都能参与其中的包容型政府,未来几天内希望“和平进行权力移交”。
“我们向人民,特别是喀布尔市民保证,他们的财产和生命安全无虞,”他称,塔利班执政后将允许女性外出、接受教育和工作,并将保证媒体自由。
美联社15日援引塔利班一名官员的话称,该武装组织将很快在喀布尔的总统府宣布成立“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Islamic Emirate of Afghanistan)。这是1996年塔利班首次统治阿富汗时使用的国号,该政权之后于2001年倒台。
8月16日,塔利班发言人扎比乌拉·穆贾希德(Zabihullah Mujahid)已将其推特简介改为: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发言人的官方推特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