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傅雲威)圍繞烏克蘭危機,美歐與俄羅斯正上演制裁攻防戰。一些媒體認為,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西方與俄羅斯之間的政經爭鬥反而有利於中國。這種觀點經不起推敲,更難讓人信服。理智者應當認識到,對中國而言,西方與俄羅斯交惡,不是鷸蚌相爭,反可能是城門失火。
持“漁翁得利論者主要論據有二。其一,西方與俄角力,俄油氣出口、農產品進口更依賴中國市場,從而增加中方議價權。中俄貿易將更多以本幣結算,更多俄資本將投向中國金融系統,利好人民幣國際化和中資銀行;其二,從地緣政治角度分析,西方與俄纏鬥,減輕了西方對中國的遏制壓力,利於延長中國發展的戰略機遇期。
持第一種論點的人顯然忽視了一些重要的經濟細節。首先,俄羅斯經濟規模有限,不足中國國內生產總值(GDP)的四分之一,且增長前景堪憂。今年上半年,俄羅斯GDP僅微增1%,在西方制裁之下又增加了經濟失速、資本外逃、通脹高企、市場萎縮等風險。在此背景下,期待俄方持續、大幅從中國增加進口並不現實。
進入新世紀以來,中俄貿易發展相對滯後,且結構不平衡。當前中俄貿易額尚不足千億美元,俄羅斯僅為中國第十大貿易夥伴國,甚至排在馬來西亞、巴西等國之後。可見,即便西方制裁利好中國出口,也僅是局限在局部的行業利益。
其次,在能源合作方面,歐盟多國嚴重依賴俄方供應,抵制來自俄羅斯的油氣無益於自扼咽喉。因此短期看,俄油氣出口並無大礙,談不上更加依賴中國市場。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5月中俄已達成為期30年的天然氣供銷合同,兩國中長期能源合作框架由此基本成型,加之中國奉行能源進口多元化戰略,俄方所供油氣佔比不高。可見,即便俄歐圍繞能源鬥法,對中國影響也很有限。
再者,人民幣國際化是一個長期、自然過程,俄羅斯因素不會對此產生決定性影響。目前,中國周邊近30個國家普遍使用人民幣結算對華貿易,而俄羅斯僅是其中一環,且遠非關鍵環節。加之用本幣結算貿易,早已是中俄高層共識,西方制裁不過是加速中俄落實共識。
就是說,中俄貿易本幣結算之於人民幣國際化可謂錦上添花,但絕非必要條件。正如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經濟學教授巴裏·艾肯格林所言,人民幣作為國際貿易結算貨幣地位提升,更多與美元地位下降和中國自身經濟實力上升有直接關係。
那麼,中國是否有機會在地緣政治和大國關係方面有所斬獲?要回答這個問題,必須首先弄清何為中國利益以及如何實現中國利益。
作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和頭號貿易大國,中國正處於從地區強國向全球性強國邁進的過渡期。中國的獨特戰略定位、現行國際貿易投資安排、中國自身資源稟賦等多重因素決定中國進階之途不在大國爭鬥、合縱連橫,而維繫於睦鄰友好、合作共贏。
正因為如此,中國才確定了睦鄰、安鄰、富鄰的周邊外交政策,才要以“一帶一路、“互聯互通等大戰略,編織區域經濟利益網絡,促進中國的資本、技術、市場等優勢要素走出國門,轉化為驅動區域聯合、一體發展的澎湃動力。相應的,促進國際合作、維護世界和平、管控大國分歧、避免捲入紛爭,才符合中國長遠利益。
鋻於此,西方和俄羅斯交惡升級,並不符合中國利益。首先,中國與西方、烏克蘭、俄羅斯均保持密切商業或技術合作。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一旦雙方鬥法升級乃至失控,很可能損害相關中資企業權益,某些關鍵項目甚至可能流產。這在西方制裁伊朗、伊拉克、利比亞、蘇丹等國時已有先例。
其次,若雙方制裁大戰升級,乃至演化為長期冷戰,進而導致物流、人流受阻,顯然會延緩中國“一路一帶等戰略的落實進度。近期,烏克蘭當局表示考慮對俄關閉民用航線和相關物流通道,已釋放出利空信號。
再次,西方與俄鬥法可能加劇地區動蕩,惡化中國和平發展的外部環境。鋻於相關多國與中國建立了各有側重的戰略夥伴關係,若西方與俄矛盾持續升級,中國不免增加外交成本,面臨某種兩難境地。
可見,在當今全球經濟高度融通的時代,按照傳統地緣政治觀念定位西方、中國、俄羅斯三者之間的關係,顯然過於簡單化、臉譜化,已不合時宜。
對此,澳大利亞創新金融研究院院長郭生祥指出,在經濟全球化、大國利益共生化時代,地緣政治的含義較之以往大為不同。冷戰時代以及之前,國際貿易、投資相對割裂,缺乏一體化安排和多邊機制,東西方地緣政治關係是平面化的,多表現為對抗的零和遊戲。
他認為,在新的環境下,中國只有著眼全局,與各國發展多層次關係,方有利於左右逢源,最終實現較為平順的崛起。這才是中國真正的利益所在。
人們需要認識到,發展中的中國需要安定和平的外部環境,需要在國際風浪中,保持戰略定力,穩坐釣魚臺,辦好自己的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