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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費者在委內瑞拉一間超市外排隊。 圖/路透社
文|亞太日報特約記者徐燁
如今，在委內瑞拉人的社交網絡中，最熱門的話題大多是有關停水停電，求購食品、藥品，以及遭遇持槍歹徒的逃生技巧。
委內瑞拉最大的啤酒生產企業“極地啤酒”21日因進口麥芽庫存不足宣佈停產。這對離不開啤酒的委內瑞拉人來說可謂是一個沉重打擊。在這之前，由於牛奶短缺，委內瑞拉的百年冰淇淋老店不得不關門歇業，不少餐廳也只提供不含牛奶的黑咖啡。
這讓記者回想起3年半前剛來到這個國家的時候，超市里常年有從烏拉圭、阿根廷進口或本地生產的超過5個品牌的牛奶；除了本地生產的啤酒，還能買到價格公道的百威、喜力、科罗娜等進口啤酒。
一名女子經過委內瑞拉央行貨幣展示廳。 圖/新華社
那個時候委內瑞拉貨幣強勢，玻利瓦爾匯率穩定。雖然當時社會平均月薪不到3000玻利瓦爾（購買力相當於300美元），但大多數進口商品都以優惠的官方匯率出售，比如從烏拉圭進口的牛奶才賣10玻利瓦爾一盒，巴西進口的牛肉16玻利瓦爾一公斤，一家人在好一點的飯店吃頓飯也不過500玻利瓦爾。依仗豐厚的石油收入，委內瑞拉政府推出了一大批社會民生項目，概括說就是“送吃的、送用的、送住房”。委內瑞拉一度被評為世界上幸福指數最高的國家之一。
但好景不長，隨着國際油價的暴跌，最近兩年委內瑞拉已連續被評為世界上“最悲慘”的國家之一。基本食品和藥品嚴重短缺，超市和藥店外總是排着幾十米的長隊，全國各地停水、缺電狀況日益嚴重，社會治安每況愈下，以至於根本無法在室外安心行走。
雖然委內瑞拉人目前的平均工資已經“暴漲”到每月近3萬玻利瓦爾，但實際購買力僅為30美元，一個月收入也不夠在三年前的同一家餐館吃一頓飯。
委內瑞拉全國各地停水狀況日益嚴重。 資料圖片
在加拉加斯一所小有名氣的國際學校任教的瑪露說，像她這樣有經驗的教師，每個月收入不到4萬玻利瓦爾，學校食堂的工作午餐為每天1200玻利瓦爾，這樣每個月只剩1萬玻利瓦爾用作所有家庭開銷，這是遠遠不夠的。她現在只能依靠前幾年在海外交流任教的積蓄生活，在教完這個學期後，她打算離開委內瑞拉前往墨西哥工作。
和瑪露一樣，近年來無數委內瑞拉人因不堪生活重負和糟糕的社會治安背井離鄉，前往美國或其他拉美國家工作。
“原來買房子的錢，現在只夠買輛二手小車；原來買車的錢，現在只夠買台冰箱；原來買冰箱的錢，現在去飯店吃頓飯都不夠。”這就是委內瑞拉人目前生活的真實寫照。
由於石油價格暴跌、國家財政赤字嚴重、貨幣超發等原因，委內瑞拉的貨幣在三年多時間貶值超99%，2015年通脹率高達140%，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計這個國家今年的通脹率將超過400%，2017年將超過1000%。
委內瑞拉電力部長莫塔視察乾涸的古里水庫。 圖/新華、路透
雪上加霜的是，委內瑞拉今年遭遇了嚴重的乾旱氣候，全國各地水電只能限量供應。在記者駐地所在的區域，每週只有週一至週三上午有水，其餘時間停水，水質更是慘不忍睹。一些醫院因為缺水只開放急診，學校也因為沒有水不得不給學生多放假，甚至連加拉加斯國際機場的廁所也停水了。
為了應對嚴重的“電荒”，委政府除了調整國家時區、週五額外給政府和公共部門放假外，近日又推出了更嚴厲的限電措施：全國所有民用住宅每天停電4小時，停電時間按地區分別為上午8點至12點，下午12點至下午4點以及下午4點至下午8點。這個消息一公佈就在社交網絡上受到民眾猛烈的攻擊，蠟燭也立即成為炙手可熱的搶購商品。
民眾在首都加拉加斯市中心的超市門口前排長隊
委內瑞拉目前短缺的商品超過80%，基本藥品的嚴重短缺已經引起國際社會關注。在社交網絡上到處可見當地人為家人和孩子求藥的轉發信息，即使是過期藥品也照收不誤。在當地即使是普洛芬、阿莫西林這樣的常備藥品也很難買到。藥店裡經常看見的一幕就是焦急的病人拿着醫生處方詢問是否有藥，店員只能還以抱歉的微笑。
在當地工作的中國醫藥公司的朋友告訴記者，兩周前他們一位工程師不小心被狗咬了，跑遍了全加拉加斯的醫療機構都沒有找到狂犬病疫苗，最後通過委衛生部的關係找到了全國唯一擁有這種疫苗的機構，但趕到時對方表示疫苗已經用完了，病人只能“靠運氣熬過去”。
由於外匯匱乏，委內瑞拉目前已經拖欠多家國外製藥公司幾十億美元的貨款，這些藥廠已經停止向委內瑞拉供貨，因此藥品短缺的狀況將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此外，委內瑞拉還拖欠了多家國際航空公司40億美元的債務，這些航空公司已經停飛或減少了往返委內瑞拉的航班。而近日委內瑞拉的行動電話運營商也因為拖欠國際服務商債務而被迫終止了所有國際長途業務。
查韋斯支持者在悼念前總統查韋斯的遊行活動中落淚。 圖/新華社
經濟的崩潰也使當地的社會治安加速惡化。2015年，委內瑞拉全國因暴力死亡人數近2.8萬人，幾乎達到總人口的千分之一。今年1至3月，僅首都加拉加斯因暴力死亡的人數高達1360人，平均每天死亡15人。
在這個人口僅2800多萬的國家，因早些年對武器管控不力，目前流失在民間的槍支超過600萬，不少犯罪團夥甚至擁有自動步槍、手榴彈、火箭筒等高端裝備。
記者本人和當地雇傭的多名報道員都有被持械搶劫的經歷，其中一名攝影雇員，曾是查韋斯主義的堅定追隨者，他去年在街上三次遭持槍搶劫，憤怒之下，他決定離開祖國另謀發展。
責任編輯：李夢歌
作者簡介：
徐燁，新華社記者，入社9年來有7年在拉美工作，現任加拉加斯分社首席記者。
亞太日報獨家策劃專欄“APD觀察”，專欄作者均為資深新聞從業人員，長期從事國際報導，他們將秉承亞太日報原創、獨家、深度、開放、聯動的理念，以獨特的視角評述當今國際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