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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 梁宙 陈鑫 金淼
近期，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仍在持续。除了湖北省外，全国多个省市的多家医院因为防护物资紧缺，相继发布了接受社会捐赠公告。在这次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面前，医疗物资短缺成为一大难题。
新冠肺炎疫情来势汹汹，武汉医院的医疗物资最早出现紧缺情况。连日来，国家调拨、社会捐赠的医护物资陆续抵达武汉，医疗物资紧张问题有望逐步得到缓解。另一方面，随着新冠肺炎疫情的蔓延，医疗防护物资紧缺的情况也成为短期内各大医院面临的问题。
在湖北省，咸宁市中心医院、咸宁市第一人民医院、湖北民族大学附属民大医院、随州市中医医院、武穴市第一人民医院等武汉以外的多家医院相继发布了接受捐赠公告。
在湖北省以外，广东、四川、陕西、河南、安徽、海南、甘肃、陕西、湖南、上海、江苏、北京、重庆等多个省市的多家医院也为做好援助湖北医疗队和医院疫情防治保障，发布了接受社会捐赠公告。
界面新闻梳理各省市医院接受社会捐赠的物资均要求是正规厂家生产、保质期范围内、包装完好无污损的医疗器械、防护设备、药品和医用耗材及其他物资，主要包括防护服、隔离衣、防冲击眼罩、防护面罩、N95口罩、外科口罩，医用口罩，医用帽子等防护用品。
广东某接受社会捐赠公告医院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医院派出的武汉医疗队带着医疗物资和设备过去，医院会不定期地根据他们的需求发医疗物资过去。“我们医院本身也缺乏医疗物资，现在物资使用量不止翻倍。”她说。
在接受社会捐赠的医院中，多家医院表示，医疗物资库存告急。湖北省通山县人民医院工作人员表示，医院有些医疗物资只能坚持一两天；河南省驻马店中心医院工作人员表示，该院物资只能坚持两三天；咸宁市中心医院工作人员表示，该院的N95口罩库存只有几百个，物资只能坚持3-5天。
在我国，自2003年发生SARS疫情后，医疗物资储备制度已逐步建立了起来。2003年印发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提出，国务院有关部门和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及其有关部门，应当根据突发事件应急预案的要求，保证应急设施、设备、救治药品和医疗器械等物资储备。
2004年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规定，县级以上人民政府负责储备防治传染病的药品、医疗器械和其他物资，以备调用。2016年，原国家卫生计生委印发的《突发急性传染病防治“十三五”规划（2016-2020年）》也提出，要完善物资储备机制。
现实中，我国很多地方的应急药品、物品的生产能力和储备仍显不足。
在吉林省卫生厅卫生监督所和吉林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工作人员2013年发表的论文《吉林省疾控机构应急物资储备现况调查分析》指出，我国疾控机构的应急物资储备普遍存在品种不全，数量不够的问题，吉林省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各地区的应急物资储备主要集中在使用率较高的部分装备及物资，与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应对所需的各类应急物资相比还有较大差距。
该论文还以吉林省预防及急救药品为例指出，70%的市(州) 级单位未储备，79. 31% 的县(市、区) 级单位未储备。各类应急物资的储备数量无论是与国家应急装备物资参考数量还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处置需求相比，都有较大差距。尤其是县(市、区) 级疾控机构应急物资储备种类及数量漏洞较大。
近日，多家接受社会捐赠的医院工作人员也对界面新闻表示，防护物资属于应急物资，一般的医院都不会储备很多，这次突然间爆发肺炎疫情，医院平时储备的量远远不够用。
有疾控系统人士告诉界面新闻记者，目前很多地方的医疗应急储备大概只能应对一个小规模的疫情爆发。“我们不可能用1级响应的应急储备，常规最高到3级响应。消毒用品的有效期特别短，那么大的应急储备会导致资源浪费。”他说。
首都医科大学教授崔小波对界面新闻表示，我国传染病疫情的医疗物资储备分为国家级、省市级等不同级别的储备，还有各医院的储备。但现实中的问题是医院资金总是紧张，长期以来，各级各类医院都存在政府拨款不足的问题。甚至没有政府拨款的医院也不在少数。维持医院的运营存在困难，更没有资金做应急储备，紧急的工作往往占用了不紧急的卫生储备是比较普遍的现象。
崔小波指出，另一方面，我国对于医疗系统的财政体制是分级财政，市级医院管市一级医院，区级财政管区级医院，卫生部的医院由卫生部负责，所以互相之间不是一种属地化管理。如北京市的医疗物资储备，只管北京市22家市级医院的储备，区级公立医院为区级财政投入，民营医院要看具体情况，政府给予一定的支持或没有支持。
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中国已有30个省份宣布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实行最严格的防控措施。西藏也启动了二级响应，全部景区暂停接待游客。
“我们几乎从来没有考虑过，面对一个疾病，全国各地在同一时间几乎都启动了一级响应，医疗物资储备肯定是不够的，而且每个地方都很紧张。”崔小波说。
崔小波称，在课题研究时曾有人提出，各级医院的应急储备是用合同储备的方式进行，及有预付款和协议交给相关企业，在紧急时工厂必须提供，但实际情况是，在应急情况下，各方都会遇到物资紧缺的问题，这时的合同储备就会被领导指派分发所取代，合同成为一纸空文。
“仅凭事先的合同订单，在应急情况下就可能不管用。所以属地化储备库的建立是有必要的。就像部队的战备库储备一样，战争一旦到来，现从工厂找枪炮子弹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说。
前述广东某医院的工作人员告诉界面新闻，其所在医院从1月20日开始，陆续在各个渠道去调货，但很多公司的货物并未收到。“有一些物资是因为物流原因，有些是因为被政府管控的原因，导致医院已经下订的物资不能如期到达。”她说。
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规定，传染病暴发、流行时，根据传染病疫情控制的需要，国务院有权在全国范围或者跨省、自治区、直辖市范围内，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有权在本行政区域内紧急调集人员或者调用储备物资，临时征用房屋、交通工具以及相关设施、设备。
1月25日，工信部有关负责人表示，自1月23日接到联防联控机制转来武汉物资需求清单后，立即通过中央医药储备向武汉紧急调配各类应急救援物资。截至当日中午的汇总情况，中央医药储备共调用了防护服1.4万件、医用手套11万双；通过协调紧急采购，为武汉落实各类口罩货源300万个，落实防护服货源10万件，落实护目镜2180副。
1月26日，关于湖北医用物资紧缺的问题，工信部副部长王江平在发布会上解释说，中国是生产大国，但因为春节放假，生产能力发挥不出来，复工复产目前达到了40%，像防护服这样的产品仍然难以满足需求。
国家机关事务管理局中国机关后勤杂志社社长徐进对界面新闻表示，公共突发事件理应由国家协调处置，目前主要是靠政府调拨，由于救灾物资储备量是有限的，因此不得不四处寻找产品，存在一定盲目性，即使在一个地方找到产品也不一定是大量的；如果产品不在灾害发生地相邻地区，对接、运输也需要更多的时间。至于捐赠，主要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捐助资金，政府受赠后可用于采购物资；一种是捐赠物资，但是与救灾所需求的物资不一定能对上口，如在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中，有的机构存储了一些口罩，但不是N95。
在此次事件中，捐赠物资与救灾需求物资未能对上口的情况确实存在。1月24日，在咸宁市中心医院发布接受社会捐赠公告后，据该院工作人员透露，医院收到一部分本地爱心人士捐赠的防护服和口罩，但收到捐赠的口罩不是医用外科口罩，而是一般的口罩。
徐进指出，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不应过度依赖实物储备和资金储备，储备的作用体现在灾害初期第一响应，首发到灾区。后续大量的物资需求，须靠多种渠道解决，如政府采购、政府调拨、机构捐赠、个人捐赠等，其中，政府采购应该是主渠道。
“政府采购可以采取协议供货方式解决物资紧缺的问题，这种采购可以随时激活分布在全国各地的产能。目前的采购方式无法制约生产企业，因为很多企业员工放假了。如果采取协议供货方式，在合同约定时必然要考虑到节假日这种情况。”徐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