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丽亚娜•塔巴塔拜 译/观察者网 由冠群】
上周五,伊朗宣布其安全机构的一名重要成员被杀。这次遇袭的是穆赫辛•法克里扎德,他是伊朗核武器研发项目“阿玛德”计划的关键主持人,该计划于2003年结束(尽管组成该计划的多项研究在此后又持续了数年)。法克里扎德之死标志着伊朗的外敌在今年第二次成功锁定并杀害了该国一位重要人物:今年1月,美国杀害了卡西姆•苏莱曼尼,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圣城旅的指挥官,该部队是负责计划和实施大部分代理人作战行动的单位。
与苏莱曼尼不同,法克里扎德在伊朗并不是家喻户晓的人物,更不用说在国外了。事实上,直到最近,法克里扎德的照片都很少被公开。然而,这两人的相似之处在于,他们都是革命卫队的高级成员,并在该政权执行重要计划时发挥了关键作用。苏莱曼尼扩大并制度化了伊朗的非国家盟友和伙伴网络,这是伊朗地区战略的基础,而法克里扎德则帮助发展了该国的核能力。他们的死亡是具有象征意义的,这是对伊朗沉重的打击,突显出了伊朗的脆弱性。
法克里扎德死后,伊朗官员很快就把这次袭击归咎于他们的主要对手之一:以色列。据信,耶路撒冷也是今年夏天纳坦兹核设施爆炸案的幕后主使,该设施目前是伊朗进行铀浓缩活动的主要场所。以色列历来警惕战略对手的核计划,其中就包括伊朗的核计划。据报道,以色列在过去十年暗杀过核科学家,还进行过网络攻击,就是为了迟滞德黑兰的核研发计划。2011年,伊朗国防事业第三大支柱项目——伊朗导弹计划的主持人、伊朗革命卫队另一名成员哈桑•泰赫拉尼•莫哈达姆(Hassan Tehrani Moghadam)在一次爆炸中丧生。以色列似乎也牵连其中。
以色列还在伊朗开展情报收集活动。2018年,以色列情报部门获取到一份有关此前伊朗核武器研发工作的文件档案,这些文件曝光了更多法克里扎德领导的活动。事实上,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在两年前向公众展示这些档案时,他提到了法克里扎德的重要性,声称要“记住这个名字”。
以色列能在伊朗领土上如此成功地实施这样复杂的行动(甚至能在德黑兰郊外袭击被内塔尼亚胡公开点名的高价值目标),再一次暴露出伊朗政权内部安全机制的失效和该国在应对外国秘密行动时的弱不禁风。这使伊朗陷入到了两难境地。
德黑兰有动机使自己显得不那么软弱。在2020年全年,伊朗在政府竭力抗疫的背景下屡遭打击。除了今年发生的两名伊朗高官遇刺和纳坦兹爆炸事件外,美国和以色列似乎还于8月在德黑兰杀害了“基地”组织二号人物阿布•穆罕默德•马斯里(Abu Muhammad al-Masri)。而且特朗普政府还在继续扩大伊朗个人和实体制裁名单,对伊朗施加压力,并使拜登-哈里斯政府难以重返2015年签订的美伊核协议——特朗普在2018年退出了此核协议。
“基地”组织二号人物阿布•穆罕默德•马斯里此前据称在德黑兰被杀
伊朗对这些事件做出的反应是经过计算和调整的。它试图在两个可能相互冲突的目标间保持平衡:要对这些行动做出反应但同时又要避免使紧张局势升级从而招致美国直接发起军事行动。在此过程中,伊朗遭受到了一些令人尴尬的失败:1月份,苏莱曼尼死后不久,伊朗袭击了驻伊美军的两个基地。
对伊朗来说,最重要的一步是要恢复本国的威慑力并对伊朗一名最重要军事主官的遇袭进行报复。然而,伊朗革命卫队随后却意外击落了一架乌克兰客机,机上176名乘客和机组人员全部遇难,革命卫队在事发后还试图掩盖错误。这一悲剧性事件使伊朗武装部队深感尴尬,该事件证明伊朗武装部队不仅无法保护本国的最高军事主官,还会误杀无辜平民。也许就是因为这起事件才促使他们在随后几个月里保持了某种克制。
但现在,随着美国和以色列的压力越来越大,伊朗领导层可能会发现自己很难再维持相对克制的态度。
伊朗领导人可能会将不作为视为向对手示弱,从而招来更多的秘密行动,甚至是对伊朗的攻击。毕竟,据报道,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正考虑对纳坦兹发动攻击,但被他的顾问们所劝阻。不采取行动也会使其在国内遭受损失。政权经常使用武力,任意拘留和折磨它们指为间谍的个人,然而他们却无法在自己的土地上保护一个重要的体制内高官。
一些伊朗官员已经提出,伊朗必须采取行动报复这次袭击,并阻止未来可能发生的袭击。其他官员则指出,在当前形势下重返核协议只会加强伊朗对手的优势。
这与伊朗抱有的另一个目标是冲突的:在2021年1月20日候任总统乔•拜登宣誓就职,并可能让华盛顿以某种形式重返核协议之前,阻止事态的进一步升级。正如我和亨利•罗马(Henry Rome)9月份在“外交政策”网站发文所言,“尽管采取了非常措施来稳定股市和弥补财政赤字,但伊朗目前的经济形势依旧无法维持下去。几乎可以肯定该政权不会冒险让因经济停滞而引发的大规模抗议活动重新出现。”
如果伊朗要对法克里扎德被杀事件进行报复或试图恢复本国的威慑力,那么几乎可以肯定它会以一种深思熟虑的方式去做这件事。它可能的选项是像它常做的那样,做一些可在某种程度上抵赖的事,包括发动网络攻击和代理人攻击。
然而,这仍有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以色列可以选择以牙还牙。任何这样的行动还可能使美国重返核协议的进程进一步复杂化,有可能使伊朗无法获得急需的经济援助。一旦如此,伊朗过去两年秉持的所谓战略耐心将一朝化为乌有。
此外,特朗普已被证明是一个不可预测和反复无常的决策者。去年12月,在伊朗支持的伊拉克什叶派民兵杀害一名美国人后,他下令杀害苏莱曼尼和他的伊拉克副手阿布•马赫迪•穆汉迪斯。几个月后,在今年3月份,什叶派民兵又杀害了两名美国军人和一名英国士兵。而美国这次的反应则是沉默不语。在距他离任只有几周之时,伊朗人可以选择静待特朗普离职,或在他下台之前再羞辱他一次。
不管从现在起到就职日之间伊朗决定如何报复,它的任何短线行动都是充满风险的。而如果此类事件在特朗普总统任期剩余的50天内持续发生,那这些事件就可能迫使伊朗走上一条它不愿走的路。
从中期来看,德黑兰可能不太愿意谈判,对其它惹人关注的领域施加有意义的限制措施,包括它的导弹研发计划和它对代理人的支持。拜登在竞选期间一直承诺,在其当选后会对这些领域加以限制。
从长期看,伊朗领导人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他们的国家需要一种核武器,无论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阻止对手在未来再次发动类似攻击。
一些以色列观察家认为,除掉法克里扎德将使伊朗更难成功地建立核威慑力量。法克里扎德的领导能力和专业知识无疑至关重要。但是这种推理方式高估了一个人的重要性,不论他曾经在伊朗核研发计划中有多重要和有多大影响力。这种推理方式忽视了伊朗有多个机构和组织参与伊朗核决策机制、公开的民用核开发计划以及隐秘的核武器研发计划。
最后,这种推理方式误解了法克里扎德留给这个政权的一份最重要遗产:帮助建立核设施,研发和保留核技术。一旦伊朗决定重新研发原子弹,那这些设施和技术就能马上投入使用。
法克里扎德在本国领土上被杀是对伊朗政府的沉重打击。无论德黑兰选择如何应对,后续影响都可能更为显著,最终导致伊朗采取强硬路线来决定是否和何时如拜登所愿重返核协议。然而更令人担忧的是,特朗普政府试图用极限施压方式去阻止的活动可能正是伊朗决定要扩大规模的活动,包括重新研发核武器。
(观察者网由冠群译自美国“外交政策”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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