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27日,閻連科憑代表作《受活》獲得由日本讀者評選的Twitter文學獎,這是亞洲作家首次獲得該獎項,也是閻連科2014年獲得卡夫卡文學獎後再次斬獲國際獎項。此前獲得過該獎項的作家有美國作家、普利策獎獲得者胡諾特·迪亞斯,法國作家、龔古爾獎獲得者勞倫·比內等。
Twitter文學獎是2011年由日本民間發起的文學獎,完全由讀者投票評選。該文學獎每年頒發給一位日本作家和一位海外作家。
閻連科的獲獎作品《受活》發表於2003年,曾獲第三屆老舍文學獎和第二屆鼎鈞雙年文學獎,是其代表作之一,迄今已經翻譯成18種語言。該書日文版(譯作《愉樂》)2014年底在日本上市,首印8000冊銷售一空,四個月內再版三次,而此前在日再版過的中國小說,僅有賈平凹的《廢都》。
**《受活》打破中國文學在日長期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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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文學翻譯界一般矚目的都是歐美作家,亞洲作家首次獲得該獎項是一件劃時代的事情。《受活》日文版翻譯穀川毅說。
《受活》講述了在混亂的歷史和社會中,一個社會邊緣的鄉村在付出了巨大犧牲後,終於把自己融入現代人類進程的故事。作品中,這個鄉村在一個有著奇思妙想的縣長的帶領下,經歷了一段匪夷所思的“經典創業的極致體驗——用“受活莊裏上百個聾、啞、盲、瘸的殘疾人組成“絕術團巡迴演出賺來的錢,在附近的魂魄山上建起了一座“列寧紀念堂,並要去遙遠的俄羅斯把列寧的遺體買回來安放在中國大地上,從而期冀以此實現中國鄉民的天堂之夢。
日本國立東北大學教師、詩人田原評論,“中國文學在日本還是相對邊緣的,《受活》在日本的熱銷是一個奇跡。他認為,《受活》受到日本讀者的追捧,主要是這部作品的獨特性和經典性:“閻連科對人性深刻的揭示、隱喻的深度,對中國現實的思考,以及他的獨特的想像力和結構虛構能力,對日本人形成一種衝擊力。
書寫一個“有病的時代
閻連科生於1958年,河南嵩縣人,小時候放牛種地,高一就輟學,20歲時,應徵入伍,22歲提筆寫作,目的簡單直接,就是想同作家張抗抗一樣,寫出小說,逃離土地。之後,閻連科開始了他三十年的寫作生涯,並多年持續關注中國現實。《紐約時報》評論稱:“他的作品不斷地戳破中國的“烏托邦之夢,書寫了一個“有病的時代。
他筆下,中國人的疾病有多種表現方式:長篇小說《受活》中的“受活村,生活著上百個聾、啞、盲、瘸的殘疾人;《日光流年》中,病的名字叫喉堵症,因為喉堵症,人們一律活不過四十歲;《耙耬天歌》裏尤四婆有四個傻妞呆兒,個個目光生硬,嘴歪眼斜,原因是尤四婆的爹有羊角風,屬於隔代遺傳。2011年,電影導演顧長衛的電影《最愛》也改編自其作品《丁莊夢》。
閻連科讓疾病如瘟疫的風暴席捲鄉村,以濃墨重彩,繪就現代農村的病態圖景。身體的殘疾,似乎只是精神殘疾的一種外部表現。閻連科用他如鋒刃般銳利的文字描繪一個個有病的村莊,組成一個“有病的時代。
黑暗是中國人無可逃避的命運
閻連科對於一個“病態時代入木三分描寫是有其個人原因的。他在一次演講中說:“當今中國作家可以迎光寫作,也可以是借光寫作。還可以穿過光明走進黑暗,在黑暗中寫作。而他則選擇走進黑暗中寫作。因為在他眼中黑暗不僅是一種顏色,而是生活的本身,是中國人無可逃避的命運和承受命運的方法。
閻連科時常會感悟到寫作是這樣一種狀態——“它愈是黑暗,也愈為光明;愈是寒涼,也愈為溫暖。他進而指出,他和他的寫作,就是那個在黑暗中打開手電筒的盲人,用那有限的光亮,照到黑暗,儘量讓人們閃躲。
他這樣論述對文學的看法:只有文學,在黑暗中才能發現最微弱的光、美、溫暖和誠實的愛。“所以,我竭盡全力,都試圖從這黑暗中感受人的生命和呼吸,感受光、美和那種偉大的溫暖與悲憫;感受心靈的冷熱與飽暖。
在活著時感受真切入骨的痛苦
大部分中國作家對於鄉土,總有一種難舍的情結。相對於現代都市鋼筋叢林的冷酷無情,作家們還在追憶農業時代田園的恬靜與美好。而閻連科則通過描寫當下中國鄉村中無法治癒和無法逃避的疾病,讓鄉土繼續苦難。《日本經濟新聞》評論稱,“閻連科的絕望仿佛比魯迅還深。
卡夫卡文學獎組委會2014年為閻連科頒獎時曾這樣讚譽他:“兩千年來,中國的土地上發生無數神奇的事實與場景,而閻連科多年寫作,一直在尋找20世紀以來中國命運的矛盾。他的每部作品都是描繪現代中國。他有著犀利的諷刺和對現實的觀察能力,最重要的是他擁有面對現實的勇氣。這和卡夫卡的創作精神一樣。
閻連科在《受活》代後記中寫道:如果我們不能為擺脫墓地而活著,只能為擺脫墓地而死亡,那就讓我的寫作,成為墓地的葬品好了。閻連科在讀者的心中激起層層感情的漣漪——受死,已不可怕,可怕的是受活,在活著時感受真切入骨的痛苦。毫無疑問,這樣的“疾病眾生相同時也是這個時代的縮影,以一種痛苦扭曲的方式反映著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