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太日報訊】7月23日下午,李銀河攜再版著作《虐戀亞文化》現身香港書展。與她思想的開放和前衛不同,現實生活中的她樸素而謙和。出席講座時,她身著黑色的上衣,有簡單的玫紅色點綴,為了走路方便,穿著一雙涼鞋,與普通中老年婦女別無二致。在講座上顯得有些不善言談,很多時候只是地低頭念稿,只有需要在解釋一些學術術語時才會抬起頭跟觀眾交流,一邊說自己一邊低頭笑。
李銀河在2016年香港書展現場。圖片來源:香港書展官方視頻截圖
60歲退休後,這位被認為是中國思想最為前衛的性學家出版了兩部長篇小說和五部中短篇小說集,這些小說全部以虐戀為主題。“我也試過寫別的,但別的都寫不出來,就只有寫虐戀小說的沖動。”李銀河調侃道。
虐戀情結 自小流露
李銀河生於1952年,父親是人民日報社理論部主任,母親是人民社編輯。耳濡目染之下,李銀河閱讀了很多世界經典文學。1977年,李銀河在《光明日報》做編輯,王小波朋友圈中傳閱的小說手稿《綠毛水怪》成為二人相識相戀的契機。1997年 4月11日,王小波因心髒病突發辭世,享年四十五歲。
李銀河和王小波的早年合照。網絡資料圖片
去年8月份,李銀河的傳記《人間采蜜記》正式面世。她在傳記裏分享了跟王小波的虐戀性愛曆程,包括捆綁、鞭打等私密往事。
李銀河對自己的感情世界十分坦然。她說,研究虐戀是因為喜歡,“我對虐戀的愛好在很小的時候就露出端倪,它和我對性的感覺從一開始就密不可分。”
中文的“虐戀”一詞來自社會學家潘光旦,英文為sadomasochism(縮寫為SM),是一種性快感與痛感聯系在一起的性活動。李銀河回憶,自己對虐戀的喜愛,源於“文革”時一位英俊的知青被五花大綁,“被淩辱的痛苦形象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記憶之中,成為我後來常常出現的性幻想形象之一”。在自傳中,她還寫了與王小波之間諸多私密細節,包括接吻、捆綁、鞭打。
她承認在很小的時候就流露出對虐戀的喜愛,發現自己這一與眾不同的性傾向多與電影聯系在一起。她看電影《農奴》,男主角受到鞭打,讓她感同身受,如癡如醉;看《多瑙河之波》,她對男主角被主人羞辱時的隱忍表情百看不厭。 這些都一度成為她的性幻想形象。
從羞恥到接受
李銀河形容虐戀含有某種性感的色彩,她現在不再會為自己喜歡虐戀而感到羞恥。但早在最初,跟所有人一樣,深感羞恥是她常常要體驗的情感。“剛意識到喜歡虐戀的感覺時,覺得很羞愧,見不得人。”她有時檢討自己:為什麼會喜歡這樣的性呢?為什麼別人的性都可以堂而皇之地表達,而我的就如此羞恥呢?僅僅因為它與眾不同,它就可恥嗎?口味重就比口味輕可恥嗎?
60年代的李銀河。網絡資料圖片
1997年上半年,李銀河在劍橋大學訪學,期間研究的一個主要題目便是虐戀,為了研究虐戀,她每天泡在圖書館讀書查資料,發覺虐戀在海外其它國家很早便流行起來,英國人更是酷愛虐戀。
“1969年同性戀解放運動以後,很多人就開始研究。虐戀這一塊了解的人更少,比如婦聯認為是家暴,這完全是誤解。實際上這涉及了不少的人群,根絕不同定義在人群裏做的調查發現,有過虐戀實踐的占5%至30%,有過虐戀想象的占10%至49%,這個比例非常高,很有意思的。”李銀河在一次訪問中說。
20世紀末,她寫了一本《虐戀亞文化》,填補了國內虐戀文化的空白,越來越多的中國人知曉虐戀。她深知自己的經曆是她研究虐戀最初的動力,也正是自此之後,她從內心深處接受了自己的虐戀傾向。虐戀成為她終身研究和寫作的動力。
二次激情 虐戀不改
2014年底,李銀河在博客上發表《對所謂拉拉身份曝光的回應》一文,首度公開了王小波去世後自己的私生活。王小波去世三個月後,李銀河認識了大俠,一位比她小12歲的“生理女性、心理男性”的“transsexual(跨性別者)”。兩人在一起之後,大俠做了手術,並從最初的出租車司機轉身成為經紀人,幫李銀河和王小波的書談合同。至今,兩人已經相守近20年。
李銀河和大俠(左)攝於2014年的合照。網絡資料圖片
“這幾年變化挺大的,同性戀已經慢慢浮出水面了,LGBT(女同性戀者、男同性戀者、雙性戀者、跨性別者)的生存空間慢慢擴展了……但還是很艱難,比如我碰到很多潑糞者反色情。還有好多人往社科院寫信,電話都打爆了,社科院就把批示轉到所裏,說群眾現在很生氣之類。”李銀河在一次訪問中說。
談及他和王小波的相似之處,李銀河說,“我覺得他倆都特別真摯,也都對我發生了激情的愛。”人的一生遇到激情之愛不容易,遇到兩次激情之愛,更讓李銀河覺得幸運、幸福。
性學家、同性戀、虐戀、王小波的妻子、女權主義、公知……這些詞中的每一個都曾讓她陷入爭議。然而,在外人看來避之不及的事,對李銀河來說,似乎從來就不是困擾。和國內很多性社會學研究者對媒體都保持距離不同,李銀河甚至一直比較活躍。
對此,她認為,中國在性的領域某些方面尤其前現代,是反性、禁欲的,在她看來,一個學者要成為這個領域的權威,一些公共事件涉及到的領域就該出來發聲。“比如豔照門怎麼看,優衣庫視頻怎麼看。因為大多數人並不了解這個領域,對這個領域也不熟悉,這時知識分子應該出來匡正社會。”
李銀河提出的性學三原則多少就代表了她的“匡正守則”。這是她研究各國法律法規後提煉出來的:一是自願,強奸、猥褻這種一定是要受到制裁的,二是在成年人之間,三是在隱私的場合。李銀河認為,只要符合這三個原則,性以什麼形式進行都是可以的。要受刑法懲罰的性不跨越這些底線。
2014年攝於李銀河住處附近的咖啡店。圖片來源:澎湃新聞網
退休之後,李銀河獨自一人搬到了山東威海寫小說,每天早上5點起床,上午寫作,下午閱讀,晚上看電影,過著簡單平淡的生活。“客觀來講,我是認為生命是沒有意義的,我們都是宇宙裏的一粒微塵,能有什麼意義呢。但是我現在是一個樂觀主義者,好像是參透了似的,由悲觀變得樂觀。我想,生命的意義大概就是追求自己可以存在於世上的東西。”她告訴亞太日報記者。
(圖文編輯:許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