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20多天,何伟(化名)的心情犹如过山车般起落。
从确诊住不进医院的焦虑,到住进方舱医院治愈后的激动,“做一个健康人”,和家人平平安安过日子,成为他这段时间以来想得最多的心愿。
他开始怀念以前武汉街上车水马龙的热闹劲,他在这里待了超过20年。
何伟感染新冠肺炎后,症状不是很重。2月13日,经过常规的中西医药物治疗,他的核酸检测“阳转阴”,顺利出舱,家人目前也未受到他的影响。
分享自己从方舱医院出舱的康复之路时,何伟觉得自己的心态一直都很好,除了配合养疗,他还参加了由病友组织成立的党支部,帮助病友收集反映问题、给医护帮忙搬东西、替保洁拖地。
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何伟给记者提供了几段在武昌方舱医院病友群里的视频。视频中,病友们齐声歌唱,打着拍子,用欢快的歌声相互鼓励,医护人员在清理床铺时还不忘给病人鼓掌加油打气。
何伟认为,在这种重大公共卫生事件面前,个体无疑是渺小的,“但是为了家人,我们要抚平伤口,坚强地活着”。
以下为何伟口述:
从天佑医院转入方舱医院
这20多天的经历,我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想起。
我叫何伟(化名),湖北人,今年50岁,在武汉工作生活超过20年。1月20日前后,我感觉到喉咙不舒服,去了一家省直医院门诊几次。当时我以为只是普通感冒,医生给我看了喉咙。还记得看病时,围了一圈的病人,大家都没有戴口罩,事后我在想很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感染的病毒。
22日,我回了趟老家,和家人一起吃年饭,当时还不知道已经感染上新冠病毒,好在我始终戴着口罩,降低了风险。吃完年饭,我心里总是不踏实,便在25日去医院做了CT,发现双肺感染,27日核酸检测结果是阳性。
确诊之后各大医院我都住不进去,有的医院排10个小时队都轮不到号。我就到武汉市第七医院看了门诊,医生给我开了点感冒药。
担心传染给家人,我就搬出去一个人住,开始了自我隔离的日子。
直到2月5日,水果湖社区工作人员告诉我,说天佑医院有空床位,问我去不去,我当即答应。当天下午5点半左右,我到天佑医院办理了入院手续,还没有开始具体治疗,凌晨1点,医院通知说,政府要求将确诊的轻症病人集中转运到洪山体育馆改造的方舱医院。
方舱医院我只是在网上看到过一些介绍,但里面的情况不是很清楚,最后我还是来了。
洪山体育馆改造的武昌方舱医院。 澎湃新闻记者 赵思维图
想开点,一切逐渐走上正轨
我知道,武汉的确诊人数是全国最多的,还有确诊和疑似确诊的病人住不进医院,这个时候需要医院腾出位置给危重症病人,所以像我这样症状比较轻的人就要集中到方舱医院。
2月6日凌晨3点半,我住进了武昌方舱医院,开始在这里接受诊疗。
住进的那天凌晨下着大雨,各个社区转运过来的病人冒雨在洪山体育馆外的露天场地排队。大家先要在场馆外的隔离帐篷里登记,再看被分到哪个区。
入住的6日凌晨病床没有通电,只能提供照明,晚上睡觉冷。白天饭和药没有按时提供,晚上10点半开始给病人发药。好在6日晚上电力恢复正常,药物也开始按时配发,逐渐步入正轨。
在方舱医院,厕所在室外,需要走两三百米,有些不方便。医院也没有给病人洗澡的地方,不过也没办法,我想着总比没地方看病好吧。
其实我能理解,从启用方舱医院到病人入住,只有短短一天时间,医护和服务设施上难免会跟不上。方舱医院病人很多,医生护士太忙,像我待的病区有253个病床,一个医生要查一百多个病人的床,等查完基本就要交班。
到方舱医院以后,我没有生气抱怨,还开导身边的病友,让他们想开一点,在这里不需要你挂号排队,有人定期给你复查,比在外面看不了病的病人好很多。后来大部分病友的情绪都很稳定,接受了方舱医院的环境,一切逐渐走上正轨。
其实,在医院电话通知我核酸检测结果的时候,我没什么感觉,既不害怕也不恐慌。从确诊到入住方舱医院,我的心态一直比较好,觉得这个病可以治愈。
成立临时党支部,收集反映问题
在方舱医院,每天早上7点亮灯,病人陆续起来,有的人想睡就继续睡。早上8点到8点半吃早餐,12点半到下午1点吃中饭,下午5点半到6点吃晚饭。晚上11点左右熄灯睡觉。
有个不好的事情是,晚上会有患者陆续转运进来,护士还要工作,医院内不会很安静,比较嘈杂,好在医护给每个病人发了眼罩和耳塞。
每天的诊疗,医生给我开的药有盐酸阿比多尔片、盐酸莫西沙星片、磷酸奥司他韦胶囊、莲花清瘟胶囊和复方甲氧那明胶囊,以及袋装的中药肺炎1号方“寒湿郁肺汤”,每袋是200ml。护士会一次发给病人几天的药,吃完了再找他们要。有时候护士会提醒你吃药,但是病人太多了忙不过来,我们病友间就要互相提醒。
11日,方舱内成立了临时党支部,设立了总支委员会,由身体比较好、症状比较轻的病人扮演组织者角色。我身体比较好,可以帮忙做做事,便担任了总支委员。
方舱医院内成立的病友党支部 受访者供图
临时党支部成立后,会收集病人的需求,然后归纳向上面反馈,这样问题容易得到解决,病人的情绪也可以得到安抚。比如大家普遍反映的不能洗澡问题,院方就连夜施工,安装了两个集装箱供给病人洗澡。
此外,医护人员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拿东西很不方便,在符合医疗条件下,我们会组织一些病友帮他们搬搬东西。保洁队的人也很辛苦,他们人手不够,我们就帮忙把地拖一下。
很怕问到别人伤心事
方舱里住的都是确诊的轻症患者,病人之间的症状基本都一样,但是病友间交流比较少,大部分时间大家都低着头,戴着口罩静静地坐在床边。记得有位病友一家人都感染了病毒,很害怕问到别人的伤心事。
方舱医院内病人在休息 受访者供图
我自己身体的感觉我是知道的,有一个直觉,我的病不用吃药都可以好,比感冒都容易治,可能就是比较“心大”吧。唯一担心我的家人会被我感染,不过家人隔离之后也没有出现症状,我就放心了。
相比其他病友,我无疑是幸运的。
11日、12日,方舱医院的医护分别给我做了两次核酸检测,结果都为阴性。13日,通知我可以出院,我内心很激动,谁都想做个健康人。
在确诊隔离、方舱治疗的这段时间,我很怀念以前和家人过着的普通日子,很怀念街上车水马龙的热闹劲,很怀念生机勃勃的武汉城,以前讨厌的堵车也觉得挺好。
康复出舱后,我会好好洗个澡。很担心我的母亲和岳母,看到她们没事我心里的石头就落地了。但是出舱后我还要隔离14天,你不隔离别人可能会怪你。
医生说我们对这个病毒已经有抗体,不会再感染病毒,但是刚治愈身体的抵抗力比较弱,容易感染其他的流行病,所以还是要做好隔离。
我一直很注重身体健康,很少抽烟喝酒,一周坚持锻炼4次,坚持步行上下班。疫情过后,我们还是要掌握健康常识,管理好自己的身体,对这种流行病具备基本的卫生常识,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家庭负责。
谢谢那些驰援武汉的医护人员,疫情快点消散吧!(沈佳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