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消失的爱人》到《福斯特医生》:文学作品中的复仇女性魅力何在?

亚太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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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小说家努力让书中人物的名字贴近真实,以普通的名字命名主人公,看起来就像阶级趣味、时下风潮和父母一时念头的偶然组合,有些小说家则不然。卓依·海勒(Zoe Heller)明显属于后者,她的标志性作品《丑闻笔记》(Notes on a Scandal)也是一本定义潮流之作,讲述了一个关于嫉妒、越轨和复仇的故事。除了芭芭拉·卡维特(Barbara Covett)这个守旧、善妒、压抑自己欲望的老姑娘之外,还有谁会攻击希芭·哈特(Sheba Hart)呢?希芭·哈特出了名的美丽、热情而且浪漫,早在二人在教研室相遇的时候,她就应该听到冥冥中的警示声——提防眼前这个女人!

《丑闻笔记》出版于大约15年前,它是第一批聚焦于书写复仇女性并获得巨大商业价值的小说之一,同属这一行列的还有吉莉安·弗琳(Gillian Flynn)的作品《消失的爱人》(Gone Girl)。在这部小说中,妻子和丈夫相互算计,二人交替叙述,然而叙述的声音都不可靠。尽管弗琳和海勒的作品有着显著不同,《消失的爱人》以婚姻不忠为起点,《丑闻笔记》主要关注受挫的友谊,但两本书都探讨了欲望与愤怒的复杂交织,并且带火了诸如《代班》(The Replacement)、《福斯特医生》(Doctor Foster)等一众电视剧。在电视剧集《福斯特医生》中,苏兰·琼斯(Suranne Jones)饰演一名普通的医生,在丈夫出轨以后,她展开了行动(《福斯特医生》第二季已回归)。

根据《丑闻笔记》改编而成的同名电影剧照。

当然,这样的题材并不新鲜。当代大多数小说家都受到了远古神话和文学的启发,比如科尔姆·托宾、萨尔曼·拉什迪、卡米拉·夏姆斯(Kamila Shamsie)和奥尔罕·帕慕克。相较于索福克勒斯来说,我们可以作为参照的、较为现代的作家有缪里尔·斯巴克(Muriel Spark)、安吉拉·卡特和艾丽丝·默多克(Iris Murdoch)。在小说《记住你终有一死》(Memento Mori)和《从肯辛顿传来的遥远哭声》(A Far Cry from Kensington)中,缪里尔·斯巴克向读者们展示了辉煌的洛可可式复仇。安吉拉·卡特擅长写哥特故事,艾丽丝·默多克则热衷于创作令人兴奋的心理剧。还有一位作家沉浸在这种文化氛围之中,那就是菲·韦尔登(Fay Weldon)。她的作品《女魔鬼的生活与爱情》(The Life and Loves of a She-Devil)在出版35年以后仍然占居鳌头,数月之前还出了续篇。

韦尔登笔下的露丝·帕切特(Ruth Patchett)是一位卓越而令人畏惧的人物。在被不忠的丈夫抛弃以后,露丝为了能以鲍勃的身份出现,给丈夫的情人带来一场最糟糕的噩梦,她开始从身体和心灵上改造自己。重要的是,真正让露丝愤怒的人不是她丈夫,而是玛丽·费雪(Mary Fisher)——一位精致美丽的浪漫小说畅销书作家。

通常来说,在由女性作家创作的小说里,主要的斗争发生在女人之间。与此相对应,我们不妨看看罗尔德·达尔(Roald Dahl)的两部短篇作品。在《通向天堂的路》(The Way Up to Heaven)中,一个对准时焦虑到近乎强迫症的女性,因丈夫试图让她迟到而痛苦不堪,她的复仇方式是把丈夫困在故障电梯里,使他上下不得。在另一部短篇《羊腿凶杀》(Lamb to the Slaughter)中,受到蔑视的妻子用一只冷藏的羊腿猛击丈夫的头,还将凶杀武器——那只羊腿,煮熟了端给前来调查的警察吃。这些简洁而狡黠的故事讲述的是因果报应,复仇对象清晰可见。

相比之下,在其它故事中,男性似乎只是通向一种更为崇高、更为有力的情感的途径,这种情感是被拒绝和被边缘化了的欲望。难道真的有人对达芙妮·杜穆里埃的小说《蝴蝶梦》中的主人迈克西姆·德温特先生感兴趣吗?故事的张力几乎全部源自曼陀丽庄园里那位恶言恶语、掌控欲极强的丹弗斯太太(小说里她只有这一个名字),她努力想要使德温特先生的第一任妻子的魂灵永存。丹弗斯太太在小说的末尾消失了,她的离去强化了她那象征性和暂时性的存在,她是欲望和复仇的化身,她要摧毁一切,甚至是她自己。

《蝴蝶梦》剧照。

这一写作领域为大量女性作家提供了丰富的创作土壤,她们可能会构想出一个富足舒适的世界,就像哈里恩特·莱恩(Harriet Lane)在作品《她》(Her)中所做的那样。在这部小说里,一位聪明成功的女人同一名疲惫的母亲成为了朋友,她这样做只是为了给对方驱散罪恶,可那个母亲对自己的罪行毫不知情,更不用说应为此受到谴责了。家园往往是受到侵犯的对象——在阿里·史密斯(Ali Smith)的作品《意外》(The Accidental)和黛博拉·列维(Deborah Levy)的作品《游泳回家》(Swimming Home)中——家人都被送到了度假屋,不受邀请的客人随后介入,作者通过展现他们身上充满不确定性的故事背景,从而创造出一种双重的错位。在这些故事中,某种未知力量的入侵是关键,它使读者永久地进入到一种含混的叙事语境中,在这样的语境里,友情、敌人和串谋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此外,值得我们注意的主题还有贯穿小说全篇的自我抉择与自我掌控能力,以及由这些能力所挖掘而出的被掩埋的创伤与记忆。难道还有比家庭空间更好的场所吗?在凯特·莫里-布朗(Kate Murray-Browne)的第一部小说《楼上的房间》(The Upstairs Room)中,一间现代的伦敦房屋成了复仇的场所。房子本身凝聚了阶级差异和财富不均的问题,直到住在里面的人被折磨到染疾,他们才意识到是房子出了问题。在蕾切尔·卡斯克(Rachel Cusk)的最后两部小说《轮廓》(Outline)和《过境》(Transit)里,小说的核心人物发现自己在一间公寓里,公寓如同一面镜子,反射甚至是嘲笑着她脆弱的处境。最后,我们看到她出现在丰盛的乡间晚宴上,这晚宴几乎就是埃斯库罗斯书中场景的翻版。换句话说,不要轻视家庭,家里的一张靠垫就足以为一千本小说提供丰富的素材。

(来源:界面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