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蛋吧!腫瘤君》導演韓延接受採訪。新華社記者吳凱翔攝。
(記者劉偉)導演韓延看到《腫瘤君》代表內地“衝奧”的消息時,正在上海回北京的高鐵上:“當然我很驚訝、很意外,因為這意味著熊頓的故事能被更多人看到,這在某種程度上來講也暗合了我的創作初衷。”
韓延對《腫瘤君》入圍奧斯卡沒有任何期待,他始終認為奧斯卡外語片獎離自己很遠,“把得奧斯卡獎作為電影夢想,就像期盼自己中彩票一樣(不切實際)”。
韓延拍攝《腫瘤君》完全是計劃外的。在拍攝了第一部公映長片《第一次》後,他希望嘗試一些如懸疑、動作等類型感更強的、工業要求更強的項目。
但當萬達影業把劇本給韓延時,他被漫畫師熊頓抗擊癌症病魔的故事深深打動了:“我當時確認《腫瘤君》是我非拍不可、而且要迫不及待地拍出來與觀眾分享的一部影片,我不知道一個導演這一輩子有幾次能找到非拍不可的題材。”
電影從2014年10月開始籌備到2015年8月上映,10個月的時間,無論是現場指導還是後期剪輯製作,韓延都在現場。“甚至是開機當天趕上兒子出生,他也只是短暫離開了片場,當天就回來了。”《腫瘤君》的製片人李亮文回憶說,為了電影,韓延什么都能放棄。
“我不想和別人比慘”
中央戲劇學院電影電視係副主任何可可教授是韓延讀書時的班主任,他回憶起2002年中戲招生時的情況:“韓延專業考了前五名,他對電影的興趣十分強烈,看的電影非常多,專業能力很穩定。”
大二上學期韓延拍攝的短片就表現出了高於同班同學一大截的專業水準。“全班25個學生,可以分為8個等級,韓延一個人是第一等級。當時,我在班上說過韓延的專業水準會超過我。”何可可說。
韓延果然不負眾望,在何可可的指導下,歷時一個多月拍攝的畢業作品《套子》獲得法國電影同盟短片大賽金獎併入圍戛納電影節展映單元。
但“少年成名”的韓延的電影導演之路並非一帆風順,甚至還充滿曲折。出生在山東濟南的平陰縣,韓延的家境相當普通。因此,在大學拍攝短片時,經費經常捉襟見肘,有時何可可也會為韓延提供一些經濟支持。私下,韓延也會接活兒賺錢。
韓延對過往只是莞爾一笑,“我不想和別人比慘,比我慘的導演有的是,‘地下’導演可能更慘”。
畢業後的兩年裏,韓延接拍了一些數字電影,在圈內積累了一些名氣,但都未走進大眾的視野。2008年,曾志偉投資了一部反映中學生故事的影片《攤開你的地圖》,韓延幾乎傾注了所有的熱情,影片透射了韓延的情感以及對於現實的質疑。本來有望參加上海電影節,但由於影片的殘酷性和暴力鏡頭,最終沒有通過。
韓延在做導演的道路上,不停地在給自己時間限制,一個3年過去,再給自己3年,每次時間要到了,他都覺得還有希望,骨子裏從來沒想過放棄。
小鎮男孩的電影夢
紅底黑格襯衫、黑色休閒褲、紅色板鞋……一身休閒裝扮的韓延,看來與一個大學生並無二致。生於1983年的他,興趣廣泛,熱愛音樂、喜歡讀書,而他的電影夢從初中時就已埋下了種子。
“當時我在我們當地的新華書店買了一本書《電影導演的技術與藝術》,是唯一一本關於電影導演的書,在此之前我對導演一無所知。”韓延說。這本厚重的,充滿燈位圖、調度技巧、拍攝景別的書,雖然完全看不懂,但成了他每天都看的書。
“我越看不懂,越好奇,我突然覺得導演這個職業很神秘,原來掌握這麼多技術才能做導演,它給了我最初的神聖感。”韓延說。
雖然縣城的信息特別閉塞,高中時韓延的父親還是為他訂閱了一些電影雜誌。那些雜誌中有不少影評和技術分析,使他對片子中的某些細節格外關注。“比如我雖然不知道怎麼拍攝逆光,但在創作談中我看到導演說他全片唯一一次用了逆光在這個位置,我就會知道他用這個逆光是導演表達的一種語匯。”
韓延觀看經典電影的頻率和次數很高,他深受中外優秀影片的影響,《美麗人生》幾乎是他每個月看一次的電影;他一度可以背誦《陽光燦爛的日子》全片的臺詞。
“我喜歡《美麗人生》中對於父親的塑造,《竊聽風暴》中對於人物的拍攝手法、運鏡方式,我把它們轉化為自己的語言,運用在《腫瘤君》的拍攝中。”韓延說。
“導演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牛的職業”
韓延覺得自己一直很較勁,跟自己較勁,也跟別人較勁。
一位劇組的工作人員回憶當時拍攝《第一次》的情景:每天工作十七八個小時,像在打仗,最後幾天干脆通宵拍,看著天慢慢亮起來才收工。因此製片人江志強對韓延的專業能力非常認可,甚至稱讚他“超水準,比很多香港片場出來的導演都要強”。
“導演心中,最大的就是電影,不論用什么方式,都要把電影中的每一個細節熨平,展現在觀眾面前。”韓延說。
韓延認為,由於中國的電影導演教育還是精英型的,一堆老師圍著幾個學生轉,因此學生畢業時難免會有一種驕傲感,但這種心態會造成麻煩。“我剛出來拍電影的時候,脾氣非常不好,後來我學會放低姿態,因為對於很多人來講,這部電影不過是他們生計的手段,並沒有導演那麼喜愛或者了解。我一直勸誡自己調整好心態,自己要處於不停學習的狀態”。
《腫瘤君》的製片人李亮文驚訝於韓延的全面:他對於劇本的理解、技術的處理、整個電影的把握都掌握得很到位。韓延拍電影沒有私心,始終堅持原則,從布景的選擇到演員的啟用都是圍繞電影展開的。
面對白百何、吳彥祖這樣的明星,韓延也不“手軟”,片場會傳來他肯定又略帶幽默的話語“這條不錯,我們再來一條”。吳彥祖在《腫瘤君》中出演梁醫生,他曾在拍戲間隙對李亮文說,“我的戲份不重,但導演要求很高。”
因此,面對網友對《腫瘤君》拍攝品質的質疑,韓延說:“就目前的成本(4300萬元)和技術手段來說,我們整個劇組都盡力了。拍完電影,我甚至到熊頓的微博裏留言‘熊,我們竭盡全力了’。”
李亮文認為,就影片的完成度,人物細節的把握和人物特點的展現上,這部作品無可挑剔。何可可也認為,雖然電影前30分鐘故事進入有些慢,但不失為一部創作精良的青春片。
何可可說:“韓延是30歲出頭的這批導演中最成熟的,他對自已的人生有規劃,為了電影,願意付出,能吃苦,但做學生時就很感性,有時略顯脆弱。”
但“感性”讓韓延對於現實的觸角非常靈敏,正如一眾“80後”導演所展現的特質:與那些在國際電影節上叱吒風雲的前輩比起來,他們更關注當下自身和社會的關係。
“我們‘80後’導演拍攝風格多樣化、會嘗試不同類型和題材,這樣的氛圍很好,大家思考的切入點各有不同,這有利於中國電影市場的繁榮。”韓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