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loé創意總監:我們並不是爲拍照而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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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眼鏡是 Waight Keller 最近的新嘗試

自從 5 年前接手 Chloé 創意總監一職,英國設計師 Clare Waight Keller 就和她的丈夫以及 3 個孩子 —— 13 歲的雙胞胎女兒 Charlotte 和 Amelia,4 歲的小兒子 Harrison —— 住在巴黎 16 區。

西區女郎:Waight Keller 在巴黎 16 區的一條安靜小道上。自從 5 年前爲了工作搬到巴黎,她就與家人住在這片區域。

公寓坐落于一個安靜而富裕的街區,不遠處是布洛涅森林的大片綠地,每到周六早晨,Waight Keller 和女孩們就在那兒的湖邊打網球。很多時候,一個設計師的住址可以透露他的個性,譬如 Jean Paul Gaultier 住在巴黎的紅燈區 Pigalle(位于 9 區),而 Karl Lagerfeld 過去 40 年來都只住在塞納河左岸 Quai Voltaire 和 Rue de l’Université 的方寸之間(位于 7 區)。相比夜生活豐富、跨種族居民聚集的 9 區和畫廊遍布、被美國作家無數次浪漫刻畫的 7 區,Waight Keller 居住的 16 區看上去要平淡許多。這裏不是明信片式的巴黎 —— 如果 Woody Allen 在花都取景,他多半不會選擇這裏 —— 但卻真實地體現了巴黎的一面,奧斯曼建築統一而規整,路上行人時髦而不露富。這座城市的優雅背後是講究規則,是刻意低調,是面對現實,不能說不像 Chloé 這個品牌的風格。

Chloé 由一個名叫 Gaby Aghion 的女人創立于 1952 年。當這位埃及移民來到二戰之後百廢待興的巴黎,Christian Dior 的“新風貌”正如日中天,統治著時裝界的是蜂腰傘裙的輪廓,是量體裁衣的傳統。這樣的時裝,即便在當時,仍是爲沙龍而非街頭服務的。Aghion 對裝扮女性有自己的想法:“我在沙灘上見到的女人都比我在街上見到的穿得漂亮。”她想到了用棉府綢設計一系列精致但方便穿著的連衣裙,並借用了好朋友的名字爲品牌命名,于是,一種有別于高級定制服、粗糙的仿制品或劣質成衣的全新時裝類別誕生了,Aghion 稱之爲 “Prêt-à-Porter” ,從此高端成衣成爲現代女性的穿著方式。

忠于自我:這幾年在設計上顯露出更多自信的 Waight Keller 將她的兩大個人情結 —— 大衣和牛仔都打造成了 Chloé 的主打單品。

在 Waight Keller 上任的時候,這間時裝屋已經取得了全球範圍的成功。和那些用姓氏命名的時裝品牌不同,Chloé 是一個名字,它身上的女性氣質因爲它的拼寫和那一撇可愛的變音符號而顯得與生俱來。盡管在 2006 年後經曆了一段多位設計師接替執掌的時期,它的品牌精神基本上始終未變 —— 並不是大多數時裝品牌都能如此。在 Waight Keller 的诠釋下,Chloé 注重實用主義的女性氣質被加入了些許男孩子氣的灑脫,連帽運動衫用來搭配絲質長裙,牛津襯衣外披駝色大衣。

“我知道 Chloé 一直是個十分女性化的品牌,而且總和一絲女孩情結有關。” Waight Keller 說,“但我在開始一個新系列的時候總會問自己,男孩在哪裏?我們要如何表現 Chloé 女孩的對立面?”說這番話的時候,Waight Keller 在她 16 區的公寓裏,坐在廚房的大餐桌前。她建議在廚房裏接受采訪,而不是在客廳 —— 兩個打通的房間,擺放著 Marco Zanuso 設計的沙發、非洲雕塑和一幅 Ryan McGingley 的作品 —— 因爲這讓她感到更自在。她穿著一件下擺刻意拖著線頭的靛藍色牛仔上衣,下半身是一條同樣拖著線頭的靛藍色牛仔褲,有些類似去年春夏她在時裝秀上展示的全身牛仔造型。那是一場具有突破意義的秀,是 Waight Keller 來到 Chloé 以來最個人化的一個系列,包含她鍾愛的 1970 年代元素,有 Ali MacGraw 會穿的麂皮夾克和短褲, 以及 Carly Simon 式的連衣裙和角鬥士涼鞋。那同時也是 Waight Keller 第一次將牛仔面料運用到 Chloé 的設計中,她說自己爲此等待了數年。“牛仔有一種魔力,”她說,“它能讓設計立刻變得真實又摩登,但我必須用一種恰當的輪廓把它表現出來,讓它適合 Chloé。”

有些設計師會用入主某個品牌的第一場秀宣告自己的到來,使用一切個人符號,就好像在說:你看,我來了,這就是我。Waight Keller 則屬于另一類設計師,他們的前幾個系列顯得小心翼翼,全然將自己藏于品牌之後,謹慎得讓你想鼓勵他們放開手腳,直到某一刻 —— 對 Waight Keller 來說是上面提到的 2015 春夏,他們才真正將“自己”和“品牌”這兩者合爲一體。在我們見面的前一天,Waight Keller 剛剛完成了一場新的發布會。以 1970 年代獨自橫穿歐洲和中東大陸的摩托車手 Anne-France Dautheville 爲靈感 (“她是第一個這樣做的女性,你能想象她的經曆嗎?”),這個系列是 Waight Keller 上任 5 年來作品風格的集大成者:一方面是拼色機車夾克和皮革背帶褲的硬朗,另一方面則是荷葉邊上衣和釘珠鬥篷裙的溫柔。現在,她那“當女孩遇上男孩,當法國遇上英國”的設計思路已經深入人心。

畢業于英國皇家藝術學院,40 歲出頭的 Waight Keller 訓練有素,履曆表上她曾效力的公司包括 Calvin Klein、Ralph Lauren 和 Tom Ford 時代的 Gucci。她開玩笑說自己見證過 “每個年代的精華”,無論是在 1990 年代令極簡主義大行其道的 Klein,還是在 2000 年初將老牌革新模式運用得爐火純青的 Ford。她于 2005 年被任命爲羊絨時裝品牌 Pringle of Scotland 的創意總監,這段經曆不僅讓她充分發揮了自己在外套設計上的才華,她作爲團隊領導人的實力也在此期間得到認可。在 Chloé,Waight Keller 是品牌過去 10 年內的第 3 任創意總監,也是唯一一位任期超過 3 年的。之所以提起這些,是因爲時裝界當下正處于一個令人困惑的過渡階段,各大品牌創意總監離職的新聞層出不窮。雖然設計師與品牌意見相左而分道揚镳的先例並不罕見,眼下的問題卻是,對于分歧的報道出現得日益頻繁,在部分行業觀察者看來,一名年輕的創意總監如果爲同一個品牌工作超過 3 年,似乎已經是一件了不起的成就。

購物時間 當設計師遇見購物袋

如果說 Chloé 能夠在這場關于變更的流感中免疫,那可能是因爲它早已習慣于創意總監的來來往往。早在 1960 年代,Gaby Aghion 就開始在工作室中引入年輕設計師。她于 1964 年聘請了一位名叫 Karl Lagerfeld 的德國設計師,在後者爲 Chloé 工作的 20 年中,這間時裝屋推出了它最經典的産品,包括層層疊疊的雪紡,風中搖擺的長裙。在此之後,Chloé 迎來了一批才華橫溢的女性設計師的加盟,從 Martine Sitbon 到 Stella McCartney,從 Phoebe Philo 到 Hannah MacGibbon。“她們每個人都帶來了自己的東西,而這正是 Chloé 可貴的地方。”Waight Keller 說,“與此同時,Gaby 的精神一直都在。這個品牌的精髓向來是描繪真實女性的著裝態度,它在意的是一種生活方式,而不僅僅是一種廓形。”

這樣的 Chloé 不會登上頭條新聞,也不試圖引領潮流,但卻做到了直接和女性顧客對話。

“這是我遇到過的唯一一個可以賣出這麽多短褲、連身褲和背帶褲的品牌。”作爲褲裝愛好者的 Waight Keller 這樣形容她初到 Chloé 時的驚訝,“我是說,我們賣出的褲裝就像其他品牌賣外套和大衣那樣多。這太棒了。”比起那些側重于配飾或晚裝的品牌,Chloé 的關注點主要在于日常時裝,盡管它的手袋(例如人見人愛的 Drew)和禮服也都大受歡迎。和她的團隊一起,Waight Keller 構建出當代城市女性的衣櫥,其中的必備品包括:大量不同輪廓和長度的褲裝,易于搭配的上衣和針織品,考究的連衣裙和半裙,還有 —— 最重要的 —— 大衣。“我們意識到大衣在當代衣櫥中的地位超過了外套。你需要一件大衣來表達你的態度。”Waight Keller 說。

在工作中或私底下,她都穿自己的設計,這對她來說是最重要的實驗,因爲某些比例和面料是否可靠只能在生活中發現。何況她每天都在一群女性身邊工作,她們都是她的免費意見庫。“我們有一整幢樓的女人!”Waight Keller 說,並補充在 Chloé 總部,80%的員工是女性。和同性共事的好處是什麽?“我們都一樣敏感,能互相理解對方的感受,很多時候你不用解釋太多。”

盡管 Chloé 出品了一部分業內最精致的大衣、闊腿褲和連衣裙,但是出于某些原因,Waight Keller 並沒有在時裝評論圈中得到她應有的褒獎。Cathy Horyn 在她的評論裏寫道:“比起新鮮和出人意料的東西,我們通常得到的是一種類似投擲硬幣的隨機,就像本季陽剛的摩托車手皮衣只是春夏甜美風格的替代品。”但這其中的真相或許是,Waight Keller 根本從未以取悅評論家爲初衷進行設計。評論家熱衷的是觀點強烈或概念深刻的時裝秀,這讓他們更有東西可寫,但對 Waight Keller 而言,觀點或概念都不是她所看重的;她看重的是産品。“很重要的一點是,我們並不是爲拍照而設計,有的設計可能在圖片中很美,但在實際穿著中卻有這樣那樣的不足。在 Chloé,我們要確保那些衣服在現實中和在照片裏一樣漂亮,這樣顧客走進店裏才不會失望。”

至于眼下被一些品牌大肆宣傳的“即看即買”策略,Waight Keller 表示自己“還沒有百分百信服”。“現有的時裝秀機制既然能存在這麽久,是有它的道理的。”她說,“我們遭遇了一些問題,是因爲我們自己首先脫離了這個機制。早春和早秋系列得到太多曝光,已經成爲沒有時裝秀的時裝秀。我現在想做的則是讓早春和早秋系列回到過去那樣,只邀請買手和媒體預覽,而不在網上進行宣傳,我相信這樣做能夠緩解許多設計師的壓力。”

和 15 年前 Stella McCartney 入主 Chloé 時的情況相比,Waight Keller 這一代的品牌創意總監面臨更多方面的挑戰,這不僅指早春早秋系列,還包括配飾開發、網絡銷售以及副線( Waight Keller 從 2014 年開始正式接管 See by Chloé 的設計大權)。當然,這一切壓力,都在回到家的那一刻化爲虛無。“在家的感覺很棒,見到地上散落的玩具、餐桌上的家庭作業,讓我能一下子從時尚中抽離出來。”Waight Keller 說著,看一眼廚房外走廊裏、耐心等著媽媽結束采訪的 Harrison。就讓今天的工作到此爲止吧,屬于母親的時刻到了。

Waight Keller 在 Chloé 曆年來的作品,從 2012 春夏系列至最新的 2016 秋冬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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