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国公务员大罢工看马克龙改革之难

作者：孙海潮

继9月份以来各工会组织反对《劳动法》全国性大罢工及游行示威以后，10月10日，由法国公务员各行业工会组织的“全法公务员”罢工游行如期举行，组织者声称有540万人参加，导致“全国瘫痪”。这是法国近10余年来最大规模的示威游行，意在向马克龙政府传递“改革不能损害公务员权益”的强有力信号。

马克龙以籍籍无名之身，又以年轻俊朗且没有任何政治负担的清新形象，高举改革和复兴大旗入主爱丽舍宫。马克龙当选，根本原因是得益于选民急切求变的心理。只因为数十年来左右两大传统政党轮流执政，现在落得个经济滞缓、失业高涨、安全恶化、族群对立、国力下滑、国际影响力缺失的令所有各方都不满意的局面。马克龙决意当“改革总统”，与传统政党的惯常做法决裂，终结“30年没有效率”的历史，“振兴法国”。

马克龙高票当选后，利用“执政蜜月期”密集出台大胆的改革计划。择其要者：一是为减少财政赤字而开源节流，也就是减少福利支出和压缩预算，2017年政府部门预算压缩40亿欧元，其中军费开支8.5亿欧元，引起军方强烈不满。二是为提振经济而改革用工制度，在议会一读通过新《劳动法》，实际上是在各方强烈反对下利用议会多数强行通过。三是为适应民意通过《政治生活道德化》和《禁止公职人员家属任职》两个法案，以约束高官行为和防止吃空饷。四是为保证国家和民众安全通过新《反恐法》，强化司法及行政等预防措施，大幅提升军警干预甚至开枪的权力。

极具争议的《劳动法》基本内容是执行灵活用工制度，赋予雇主更大解雇权力和降低企业税赋，劳工和公务员乃至担心就业难度增加的大中学生均感不满，主要是不愿社会保障和福利下降，导致“就业环境恶化”。法国历届政府不是不想改革，而是“改不动，改不了”，不是中途夭折，就是大打折扣。奥朗德2016年推动劳动法改革就曾引发社会严重动荡而被迫放弃。马克龙利用假期通过新《劳动法》，九月初起便接连发生游行示威，奥朗德不支持继任者倒也罢了，却警告说不能“要求法国人做出无谓的牺牲”（这就是西方政客的嘴脸）。

马克龙以最爱欢迎的总统之一入主爱丽舍宫，不过执政两个月后民望便急剧下跌近20个百分点。法国选民如此善变，可见一斑。

2004年初，德国总理施罗德希望借助高涨的民意推出“2010年议程”改革计划，主要内容是缩减社会福利、提出灵活用工制度和降低企业税率，遭到全社会反对，执政的社民党分裂，在2005年大选中失利后下野，而默克尔却因之得利。2008年世界金融和经济危机，欧美哀鸿遍野，德国经济却一枝独秀，失业率持续下降，默克尔成为德国战后执政时期最长的总理，皆因施罗德改革所赐。2016年11月，默克尔出席施罗德回忆录首发仪式，不仅对施罗德改革为推动德国经济所做贡献赞誉有加，而且公开对施罗德表示感谢，自称是在收获施罗德改革成果。

马克龙吸取了施罗德的教训，利用超高民意和国民议会（下院）多数强行通过《劳动法》，希望在5年执政期收获成果，为2022年连任打下基础。改革是为了使国家和民众受益，但民众却不领情，故而有了马克龙民调急降与举国抗议的局面。

10月16日，马克龙接受法国电视一台记者采访直播，被誉为“在与传统作斗争过程中当选的”“雄辩总统”的电视首秀。据视听委员会调查，法国近1000万即36%的电视观众收看了马克龙的首场电视直播，创近年收视率纪录，但61%的民调认为总统所谈难以服众。

从目前情况看，马克龙改革已遭遇强大阻力，法国社会剧烈动荡势在难免。马克龙领导的共和国前进运动党鱼龙混杂，仅是一个为应对议会选举而临时拼凑的机构，投机分子不少，这些人一旦认为前途无望，极可能另投新主或重回原来政党。马克龙仍会坚持其改革主张，但能走多远实难预料，能否以“改革总统”之名获取改革之实，还需观察。

马克龙改革之难也折射西方改革之难。“法国中兴”殊非易事！

（来源：上观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