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吕贝克(资料图片)
文|亚太日报特约记者沈小绿
勃兰特惊世一跪(资料图片)
1970年12月7日上午,西德总理威利·勃兰特在外交部长谢尔和波兰总参谋长霍赫将军的陪同下,来到华沙犹太人居住区。二战期间,50万波兰犹太人惨遭纳粹杀害。勃兰特在华沙犹太人纪念碑前默立,而后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双膝下跪以示哀悼和忏悔。在场的人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这一跪,被誉为“欧洲约一千年来最强烈的谢罪表现。这位如此坦荡的勃兰特是吕贝克人: “我来自吕贝克,无论走到哪里,我始终感觉到,吕贝克已经成为我身体中的一部分了…… 也许就为这句话,吕贝克开始吸引我。
当我真实地站在吕贝克面前,真切地探溯它的历史时,我发现吕贝克远远不仅仅只是“君子坦荡荡的故乡。吕贝克内城就是史上著名的汉西梯克城,北欧的“中世纪古城,与中国的长城、雅典的卫城一样地悠久、一样地骄傲。
公元819年,吕贝克还只是一座城堡。1143年,荷尔斯泰因伯爵阿道夫二世兴建了吕贝克。随着吕贝克、但泽、里加、雷瓦尔的相继兴建,波罗的海在地图上成了德意志的一个湖,完完全全包容在德意志版图中。1226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雷德里希二世将吕贝克辟为弗里敦邦,享有行政和经济上的优待。渐渐地,吕贝克初绽头角。
霍尔斯腾门
现在,这座城市完好地绽放在我的眼前。背景里天空清澈如水,歪歪的霍尔斯腾门像是没搭好的积木,腼腆地耸立在沙地上。我不知道538年前,中世纪的人们如何在满是黄沙的地基上建筑了这一浩大的童话王国。这是一座罗马式的岩石建筑,门顶山墙错落有致,城墙厚达3.5米。两翼是厚实的塔楼,因为在封建割据的中世纪,频频的战争要求城门、宫殿、教堂都固若金汤,于是城堡泛滥,塔楼成为功能的需要,成双成对地坐落于各式建筑的侧翼。霍尔斯腾门的塔楼顶上有着圆锥型的筒状结构,被很巧妙地安放在凝重的窗间壁上,两个塔尖加上城内我目光所及的绿瓦尖顶,恰好凑够七个小矮人戴。防卫吕贝克城西面安危的霍尔斯腾门至今也未识真枪实箭,倒是1863年市议会上的唇枪舌箭差点令其呜呼哀哉。曾经的德国50元马克钞票背面的霍尔斯腾门,现在倒真的成为绝版了。
城门上有一行拉丁文字“对内团结,对外和平,这便是汉萨同盟的口号。汉萨同盟(the Hanseatic League),源自古高地德语“军队,在中世纪的德语中意为“行会或“协会,即指中世纪的商业同业公会或行业联盟。11世纪,波罗的海和北海沿岸如吕贝克、汉堡、不来梅等城市和一些海外贸易集团创立了汉萨联盟,自由而松散,宗旨是维护经济利益。最鼎盛时期成员曾达到160多个,控制了欧洲近30%的贸易,生意一直做到了西欧、北非、东欧和中亚。1358年,吕贝克成了汉萨同盟的总部。17年后,德意志皇帝卡尔四世与皇后伊莎贝拉巡访吕贝克,赐名“圣城,与罗马、威尼斯、比萨和佛罗伦萨齐名。吕贝克成为“汉萨女王城。想想汉萨同盟可是当今“小欧盟的“老祖宗哪,只不定哪天吕贝克就会作为发源地而被朝圣。
走进城里,脚下是齐整的石板路,鱼骨状的街巷四通八达。自12世纪后,吕贝克城的结构布局成了北欧城市纷纷效仿的“范式,好在当时也不抓“盗版。在吕贝克,除了公共汽车,其他机动车辆不允许入城。看着眼前零零星星掠过的脚踏车,想想车族亦有种族歧视,不禁莞尔。视线所及,满眼是一味的绿瓦红墙,但似乎不觉乏味,相反觉得干净而单纯,空气越发清新起来。想着1900年25岁的托马斯·曼在这里完成的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布登勃洛克一家》,想着同样年龄的我正踩在他曾踩过的路上,有一点飘飘然,觉得好像得诺贝尔奖的是我。城里的小巷很深,不由得不想问一句:小巷深深深几许。而果戈里说的“巷子很窄,窄得可以让隔街而住的人们在窗外握手我倒没发现。
尖顶的教堂(资料图片)
无论走到哪条街巷,抬起头,总能看见最近的那个教堂的尖顶。教堂的尖顶与海上的灯塔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给迷失者以方向。吕贝克的教堂有着哥特式的尖顶,长长的窗子,细长的立柱,布满花饰的窗格,腰线,线脚,使墙垛显得不那么傻笨傻笨的。高高的玻璃窗是浓浓的不加稀释的曙红、藤黄和石绿,教堂里的光线越发炫目,教堂的氛围也越发神秘。诗人古斯塔夫·法尔克称吕贝克为“金楼之城,因为他对自己孩提时的记忆就是每天傍晚这里的教堂尖顶都在夕阳照耀下泛着灿灿金光。教堂对于骑士时代的欧洲人意味着什么,是今天的我用异国思维很难想象的。在那个年代里,教堂可能是方圆几百里唯一恢宏的高层建筑,带着来自天国的威慑,带着“宛在水中央的可望不可及。贵族的豪舍再有多么华丽堂皇,在教堂的映衬下,就只剩下俗丽和浮华。建筑一座教堂要花好多好多年,石料,浮雕,脚手架,远途而来的工匠和他们嘴里的远方的生活和情愫——逐鹿中原的历史、家居日子的琐屑和玄而又玄的传说,以不同的版本在源源不断地进行人际传播。在那个年代里,这一切应是一件大得不得了的事。
吕贝克音乐学院(资料图片)
走着走着,有一块名牌跳入眼帘,是吕贝克音乐学院。从没想过一所学院会在巷子里,所以第一感觉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哪。第二感觉想到吕贝克的源头。吕贝克原是河中的一个小沙洲,既是“在河之洲,似乎应该符合“关关睢鸠的意境,不过恰好相反,倒有那么一点剪不断理还乱的意味。先是1705年,巴赫的慕名而来,从阿恩施塔特步行到吕贝克,没有一点今天歌迷的执着,320多公里走是走不下来的。丹麦著名管风琴大师布克斯特胡德和他的“黄昏音乐节让巴赫如痴如醉,以致于巴赫4个月的假期延至8个月,后果是回去之后被炒了鱿鱼。原本巴赫是可以不计后果的,因为布克斯特胡德欣赏他,打算让他接替自己的职位。不幸的是条件苛刻:要娶布克斯特胡德那红颜不再的女儿。于是巴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吕贝克。无独有偶,亨德尔,这位使18世纪意大利歌剧达到鼎盛的作曲家,这位令贝多芬说出“亨德尔,我只在他一个人面前下跪的亨德尔,同样遇到了这个难题:已知结婚是任职的充要条件,问不想结婚怎么办。我想亨德尔的逻辑学一定也学得很好,他也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吕贝克。然而,事情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作曲家约翰·马特森同样也是决定“二者皆可抛,尽管那时他并不知道裴多菲。
埃德文·菲舍尔
好吧,跳出“窈窕淑女,吕贝克还有埃德文·菲舍尔。人们总在说他的“文艺复兴——弹奏键盘的同时指挥乐队,说他的钢琴演奏——即使在动感极强、音调极高的段落中,音质依然柔美如歌……
如果你会说,那是因为吕贝克总是熠熠生辉,总是不知疲惫,那么我要说,你错了。16世纪,随着北欧诸国的强大,吕贝克逐渐失宠。1669年,历史上的最后一次汉萨同盟大会在吕贝克召开,汉萨同盟已光辉不再。会议结束后,汉萨城市只剩下吕贝克、汉堡和不来梅。1806年,拿破仑军队占领吕贝克,从此,吕贝克每况愈下。19世纪中叶,当工业革命在欧洲轰轰烈烈地遍地开花之际,吕贝克却依然在观望。1937年,希特勒颁布的《大汉堡和其他地区治理法》则使吕贝克丧失了长达711年的利伯维尔地位。而1942年3月的圣枝主日,复活节来临前的一个星期日,吕贝克有五分之一地域遭遇盟军的空袭,吕贝克人无奈地称之为“千疮之夜。好像突然之间,历史就原地转身180度。我不知道如果我是吕贝克人,是不是会怨天尤人。
看着路上匆匆而过的吕贝克人,恬静安详、不愠不火,错谔间,我似乎感觉到一种对待历史的心如止水的心境,“蓑笠纶竿钓今古,一任他斜风细雨。
作者简介: 沈小绿,70后,自由作家。陆陆续续行走了五大洲30多个国家,陆陆续续在记录中重新启程,继续行走。记录每一个昨天,行吟每一个今天,用文字督促自己把每一个今天充实地行走成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