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起,陈保平、陈丹燕先后采访了16位曾经和现在的武康大楼住户,包括教师、演员、职员、商人、作家、医生、护士、社区工作者等,从1920年代生人到1980年代生人,入住时间从1950年代至2007年,时间跨度近60年。所有的记录在2020年都化成了一本书——《住在武康大楼》。全书除了口述历史、文献外,还收录了一套在地影像,既是对武康大楼一次系统的影像记录,也是对讲述者提及的那些无法再现的场景给予关照。
《住在武康大楼》书影
澎湃新闻摄影记者丁晓文受邀承担了武康大楼口述史项目的拍摄工作。在两年多的拍摄中,她用自己擅长的纪实摄影思维为受访对象逐一构建起一套影像档案。她的作品已经成为了武康大楼的一部分,正在淮海路一侧的武康大楼入口处向公众展现。在丁晓文的镜头下,武康大楼公共空间变得日常,不再神秘,庄严的语系中夹杂着烟火气的形容词。空镜头般的影像本身却是一种故意的留白,让读完口述史的读者不自觉地步入其中,回想历史曾在此投射的斑驳。2020年5月,《住在武康大楼》出版上市,丁晓文重返武康大楼进行了拍摄。大堂、平台小花园、走廊、屋顶经历了又一次维护,变得“焕然一新”,让人惊喜,这也意味着接下来我们要呈现这组影像成为了绝版。
【住户林江鸿】
林江鸿与武康大楼的玻璃花窗
1954年出生在武康大楼的林江鸿先生对武康大楼的人和事怀有浓烈的感情,他的少年时代是武康大楼最动荡的一个历史时期,也赋予了他进入了武康大楼各个角落的机遇。以下引文部分摘取自他在《住在武康大楼》一书中的部分叙述,下面这组影像是从他的视角出发构建的。
“你到上面看过有一个小屋,那个小屋就是大概六十年代末或七十年代初的时候,因为下面采风不好,房管部门就开个口子,通风采光,为了盖这个小屋呢,就把二楼花园的草坪全部铲除,本来这个二楼花园是一片草,有土,那时候我们可以想象七十年代就有屋顶花园。”
“就是让你转转,休憩的场所,我们小时候,大人在里边干什么呢,晒被子,晒衣服。我们这么大的人在里面干嘛呢,就是玩那种游戏,捉人啊,或者在里面做功课,因为有草嘛,所以我们的印象很深很深,一片草坪,而且还是有人来修理的。“文革”时候有一段时间就是家庭养鸡,小孩养鸡干嘛用呢,就跑到那个草坪上斗鸡啊。”
天气晴好,晾晒衣物被子。
弃置的壁炉通风口。
各个角度的植物角。
种植植物用的工具杂物。
屋顶植物。
“那是一个喷水池,不是一个游泳池,那个喷水池是可以往里面放水,然后作为景观的,解放以后就没用过,一直这样,后来里边人生活条件好了,开始装空调了,就把那墙弄得很破败,武康路大修的时候,只是修表面,因为那个墙上都是泰山砖,可以修一修的,但没有修。实际上现在是有这个工艺,这个材料的,但是没有修。”
以前的喷水池。
屋顶植物生长旺盛。
密密的窗。
“后来就这些人,就楼上所谓的黑五类。你不是插秧插过了嘛,也不能让你闲着,就是劳动改造,劳动改造干什么呢,扫天井,扫儿童花园,就去扫,或者去拔草,那时候儿童花园有草,现在是空的,有草,就拔草,我就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给我的印象是深到什么程度呢,你骂他他会回嘴,你骂他资本家,他会回你嘴,你说有的资本家他胆子很小,忍辱偷生么,他就回嘴,你骂急了他就跟你干,这样一个人。很刚烈的一个人,有一次,这是我自己亲身经历的,就骂他,骂他之后,这个铲草他需要有菜刀是吧,暴起,就是跳起,就冲我追过来了。追过来就跟我说,他叫得出我的名字来,他说林江鸿我要杀了你,那时候我被他吓愣了,愣了转身就跑,小孩跑得快,他后边就撵。噔噔噔,楼上楼下楼上楼下,就把他甩掉了,以后我看见他我就不叫了。”
窗内窗外。
画眉。
长而宽的走道。
住户门前。
楼道。
底楼大堂。
“他们家抄家搬走之后,我都去过他们家。当时那个时候家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它有一个小屋子,门锁着,这个门关得非常严实,小时候就好奇啊,这门里面锁着什么东西呢,当时没有发财的概念,但是总觉得他这个里面肯定是非常神秘的东西,好在那个壁橱它有天窗,小孩身子轻么,爬上去看那个天窗,一看里面全是杂志。看杂志非常高兴,以后,就从天窗里进去,天窗进去之后,因为他那个杂志堆得非常高,大概就是差不多一两米的样子,所以人得蜷着身子在里头。一看,全是民国老杂志。电影杂志,这我印象蛮深的。因为民国老杂志我们不爱看,我们就看现代的《大众电影》,《大众电影》也有一些,但是不多。全是英国人的,翻翻翻不断地翻,觉得好看就往外扔……”
独特的建筑结构。
精巧的大楼外立面。
备注:《住在武康大楼》书影,及图文转载于同济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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