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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以来，中国在美上市企业接连引发市场风波，先是“互联网咖啡企业”瑞幸突然自曝存在高额财务造假行为，这一事件目前还在持续延烧。而在4月8日早上，国内著名教育培训机构好未来披露有员工造假业绩，消息公布后好未来股价下跌约20%。
就在几小时之前，4月7日深夜，做空机构Wolfpack Research发布报告称国内三大视频网站之一的爱奇艺存在夸大营收和会员数量的造假行为。爱奇艺的股价在盘中一度暴跌约15%，爱奇艺否认做空报告后，股价回升，最终报收17.30美元，上涨3.22%，但盘后股价依然继续下降。
Wolfpack Research在这份37页的做空报告中，主要从四个方面指出了爱奇艺的造假问题，其一是称该公司虚增了约42%-60%的活跃用户数量；其二爱奇艺虚增2019年的收入约人民币80-130亿元，占财报营收的27%—44%，具体分为递延收入造假、联合会员分成不明、虚报新爱体育投资收益；其三爱奇艺夸大了公司开支虚增成本，用以消耗掉虚增的收入维持账面平衡，包括以20亿收购一家声誉不佳并且没有实质业务的游戏公司天象互动和以远高于市场价购买电视剧《如果岁月可回头》和《猎毒人》等剧集；四是通过不同的会计记账方式将购买版权的经营性现金支出记为投资性现金支出，从而虚增现金流。
Wolfpack Research报告截图
虽然凭借让瑞幸自曝再次备受瞩目的做空机构浑水，同样为Wolfpack Research的这次做空进行了背书，但稍微读一读两份在体量上就差别明显的报告，就不难看出Wolfpack Research这次的功课显然做的并不算充足，不少数据的引用与逻辑推导都存在相当大的漏洞。这是行业差异所导致的必然结果，浑水可以为了做空瑞幸雇佣上千人现场蹲点，但国内视频网站的真实数据采集显然是仅靠外部观察难以获得的，光靠第三方统计数据就进行研判很难不出现失误，更何况外国机构或许更难以理解国内统计数据的“水分”。
爱奇艺的否认也相当坚决，在声明中称Wolfpack Research引用数据与结论严重失实，与实际情况不符。“我们披露的所有财务和运营数据均是真实的，符合美国证监会要求，我们对于所有不实指控，坚决否认，并保留法律追诉权力。”爱奇艺CEO龚宇更是发声称：“邪不压正，看最后谁赢！”。
《如果岁月可回头》剧照
事实上做空机构的行为无关正邪对抗，更多还是一种逐利的商业行为，在瑞幸被浑水做空并且做实财务造假之后，相当多的评论都在科普一个概念：做空机构并非是金融市场上的“黑恶势力”，事实上在追逐获利的同时做空机构也成为了金融秩序的守望者，某种程度上它们也起到了净化市场的作用。瑞幸便是最直观的例子，如果不是浑水做空，或许这家还能用他们的“好故事”继续俘获资本并损害投资者利益。
回到Wolfpack Research对于爱奇艺的做空报告中，已经有太多相关分析指出前者的不专业，比如依靠Quest Mobile这家第三方数据就研判爱奇艺的日活用户存在虚增，殊不知这家名字上就写着“Mobile”的机构，数字更多是集中在移动端，这与实际日活用户数量必然会有落差。
但像报告中提到的剧集热度地图出现了明显的反常识现象，又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国内的影视公司在数据层面本身也并非完全清白，毕竟“百亿播放量”大混战的日子过去其实才没几年。
更突出的问题是像爱奇艺与当代明诚的关联交易以及收购天象互动这类价值并不高的标背后的问题。如今已经成为了中国商业历史上经典反面案例的乐视，其在视频业务部分最大的问题其实便是各种眼花缭乱的关联交易，事后不论是投资机构还是个人投资者都难以从这些纷繁复杂的操作中找到一点可以追偿的资产。
《猎毒人》剧照
至于爱奇艺对于天象互动高达20亿的收购，国内也少有质疑之声，事实上天象互动这家公司本身就劣迹斑斑，其最知名的一款手游《花千骨》因为“换皮”抄袭被游戏公司蜗牛公司告上法庭，去年法院二审维持原判，天象互动与爱奇艺需赔偿蜗牛3000万经济损失。
2015年天象互动试图借金亚科技进入A股，收购伊始即受到外界关注。但根据《中国经济网报道》的报道，“天象股东之一为金亚科技的实际控制人，涉嫌左手倒右手”。这场收购很快不了了之，当年6月，金亚科技实际控制人周旭辉涉嫌证券违法违规被证监会调查，金亚科技撤回了收购计划。一年后宁波富邦拟以39亿元的价格收购天象公司。这次资本动作同样遭到质疑和监管问询，最终结果也类似：经历一次交易对价和股权比例调整后，宁波富邦最终同样撤回了收购。
最终这家公司让刚刚上市的爱奇艺付出了20亿人民币的代价，但就目前来看除了概念很难看出它为爱奇艺带来什么实质上的增益。本质上，专注长视频的爱奇艺花高价收购一家游戏制作公司，想要实现的还是打造出所谓的“生态”，彼时天象互动的《花千骨》游戏主打也正是“影游联动”概念，但之后一系列联动都再未复制出《花千骨》的奇迹。天象互动在过去两年中也几乎完全消失在了游戏行业的雷达中，在B站还需要证明自己不需要依靠游戏作为唯一营收来源时，游戏在爱奇艺的营收占比几乎只能被忽略不计归入“其他收入”。同样“生态”或者“生态化反”也早已被乐视搞成了一种近乎黑色幽默的概念。
《花千骨》手游宣传海报
回到商业本身，爱奇艺最大问题还是始终无法实现盈利，Wolfpack Research在概述最后也提到，作为一家成立的十年的公司，爱奇艺如今每年还需要亏损一百亿才能维持增长，而这也不仅仅是爱奇艺一家的问题，腾讯视频、优酷都还是不挣钱的生意。并且爱奇艺身处的商业环境和影视行业本身对于数据真假难辨的容忍程度之高，以及相关机构的惩罚力度之轻，都很难让人相信商业机构会做到完全自律。
政经智库担任合伙人Christopher Beddor曾在专栏中提到由于2010年前后一批中概股被发现财务造假或夸大业绩，整个中概股板块遭到投资人大量抛售，因此有的公司选择私有化去到另一个市场。因为在A股这样的市场，像康得新这样出现了百亿财务造假而受到的顶格处罚，也不过公司被处以60万元罚款，实控人处以90万元罚款。去看看证监会对于瑞幸财务造假事件的微博下面那些评论，就知道国内的资本市场更是风云诡谲。
但就像经济学中“约束理论”提到的，在这样一种市场里，企业只有给自己施以更严标准，才有可能取得投资人信任。爱奇艺今后显然需要更加细化自己的数据披露和透明度。
不需要考虑中概股是否已经被集体盯上的阴谋论又或是上升到这些公司是代表中国企业的民族主义高度，回归到正常的商业逻辑，不管是爱奇艺还是其他长视频平台，最终要考虑的都不是也不应该是成为“割外国韭菜”的所谓“良心企业”，如何为用户带来有价值的产品并且持续为股东和投资者创造利润，才应该是一家商业公司的终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