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 二战之后,新闻图片社经历了辉煌的三十年,迎来20世纪八九十年代新闻摄影的鼎盛时期。越南战争、两伊战争、柏林墙的倒塌、艾滋病、海湾战争、卢旺达大屠杀、俄罗斯出兵车臣、中国三峡大坝动工、 “911”事件、巴以冲突、伊拉克战争、兰佩杜萨岛非法移民问、叙利亚冲突、乌克兰独立广场抗议活动……这些摄影师见证了世界历史的每一个重要时刻,他们也对自己的职业、对于每一个事件,有自己的理解、体会和反思。
《四十年新闻摄影:图片社时代》中,75位摄影记者挑选了各自职业生涯中具有象征意义的照片并附上评论。这些照片或感人肺腑,或极富戏剧张力和震撼力,偶尔还有些滑稽……它们跨越了几十年的时光,见证了一个新闻摄影如日中天的时代,而今天,因特网和日新月异的传播方式颠覆了新闻摄影的地位,但这些图像,依然清晰地诉说着自己的故事,而相似的故事,依然发生在当下的世界。
疾病、战争、苦难……历史一直都在重复自己。在很多人看来,摄影和媒体的发展,将赤裸裸的真相带到世人面前,反复的、残酷的图像轰炸消磨殆尽了观看者的同情,使其对他人的苦难变得麻木不仁和熟视无睹。面对遥远而残酷的真相,如果我们感到无能为力,是否就应该坦然接受这个世界的残酷,抑或选择闭上眼睛?还有别的办法吗?
经出版社授权,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摘选了书中部分摄影作品,以飨读者。
弗农·维克,海军陆战队战地护士,前线,越南,1967。摄影:卡特琳·勒鲁瓦
1966年,卡特琳·勒鲁瓦从法国来到越南,她带着一张单程票、一台崭新的徕卡相机、100美元现金。21岁的她身高只有1.52米,体重42公斤,但是她勇敢无畏。她与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一起跳伞,见证了越南战争最惨烈的战役,《助理护士的恐惧》系列照片发表在《生活》杂志上,这张照片上,战地护士弗农·维克(Vernon Wike)正在照顾一位生命垂危的朋友,该系列作品成为战时最有影响力的影像之一。
几周以后,卡特琳·勒鲁瓦受了重伤,在军事医院住了六周,她又回到前线。她因为该系列作品获得乔治·波尔克奖。此后,她为许多图片社报道其他战事,1976年,因为报道黎巴嫩内战,她称为首个获得罗伯特·卡帕金奖的女摄影师。
2005年,她与弗农·维克在亚利桑那州重逢,后者全身都是刺青,她为他拍了一张照片。一年之后,卡特琳·勒鲁瓦因癌症在洛杉矶去世。
肯·米克斯,艾滋病人,旧金山(美国),1986。摄影:阿隆·赖宁格
20世纪80年代以来,艾滋病已经造成世界范围内超过2000万人死亡。但在这种传染病出现的初期,政府和媒体都将之视为“同性恋的瘟疫”,甚至对其不闻不问。
阿隆·赖宁格(Alun Reininger)是最早拍摄艾滋病人的摄影师。1985年,赖宁格参加了肯·米克斯(Ken Meeks)的婚礼,这是美国最早的同志婚礼之一。第二年,45岁的米克斯迁居旧金山,面临着艾滋病带来的死亡。
接到米克斯伴侣的电话,赖宁格坐飞机来到旧金山。他看到米克斯非常虚弱,皮肤上满是卡波济氏肉瘤引发的病变痕迹。米克斯于三天后过世。“我不想局限于报道米克斯的事情。他是更庞大故事的一部分。他知道我给他拍照时的大环境是艾滋病正在美国不断蔓延。”
赖宁格的照片在美国《生活》杂志发表,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这张照片获得了世界新闻摄影比赛大奖,也称为20世纪最重要的图像之一。
“过了很长时间,美国舆论才开始注意艾滋病,才理解这不仅仅是纽约同性恋群体的问题,”赖宁格20年后接受采访时表示,“人们面对这种疾病表现出来的宗派主义态度和狭隘令人觉得可怕。这是美国历史上的耻辱一页。”
墙的倒塌,柏林(德国),1989年11月9日。摄影:彼得·特恩利
熟睡中的骑单车的男人,摩尔多瓦,1990。摄影:安东尼·苏奥
一个早晨,安东尼·苏奥(Anthony Suau)和朋友坐着栗色奔驰车在摩尔多瓦北部乡间飞驰。
“空气很清新,麦田看起来无边无垠……然后,突然间我就看见了他。”有个男人平躺在地上,身上还搭着他的自行车。他睡着了,头很舒服地枕在一捆干草上。他的衣服干净而且裁剪得体,自行车的座位很旧,一个皮包随意挂在车把手上……这个景象让人感觉这个人跟他的单车是一起轻飘飘地倒下来的。
“稍远的地方,有三个男孩在田野里玩扑克牌游戏。在路上,一个农民在牵着他的牛。气氛很宁静,没有任何东西表明我们正处于20世纪末。这个地区的大部分乡村甚至都没有被标入地图。”
安东尼·苏奥让他的朋友停车,车子慢慢地、轻轻地接近这个熟睡的路人,在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们盯住了他、他的单车和他的梦。我下了车,拿着我的莱卡M6。我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连续按快门,我知道他随时都有可能睁开眼睛,这幅场景可能永远就此消失。”
镜头里,道路隐约可见,两边的树木渐渐隐去,光线以完美的角度落下来,即强烈,又温柔而充满诗意。“这是一张真正的照片,我感觉它直接印在我的视网膜上,让我所有感官都变得敏锐了。”
苏奥拍了24张照片,回到车上换了胶卷,看了一会儿玩扑克的小孩,说了一会儿话。在这期间,男人一直在沉睡。最后,当他们回到车上时,看见那个男人站起来了。他把枯草从衣服上摘下,骑上了他的单车。
“我没有时间跟他说话了,汽车正在发动。我们分道扬镳。”
被包围的总统府,格罗兹尼(车臣),1995年1月6日。摄影:克里斯托弗·莫里斯
1994年12月,俄罗斯出兵车臣。身在拉斯维加斯的克里斯托弗·莫里斯(Christopher Morris)将戒指套上未婚妻的手指,就于次日登上了前往莫斯科的班机,他从那里赶往格罗兹尼。
他身处被包围的总统府中心,拍到一名试图逃出总统府的士兵的背影。“我跟着他跑了两百米后跟丢了。他是否成功逃离了?我对此一无所知。”
三峡库区的伐木工,湖北(中国),1996年。摄影:曾年
曾年16岁的时候曾经是一个长江上的船员,他后来去法国定居,又在1996年频繁回到这里,拍摄很多三峡最后的风景。
在咖啡馆,巴格达(伊拉克),2003年。摄影:布鲁诺·史蒂文斯
2003年,在伊拉克战争开始前两个月,布鲁诺·史蒂文斯(Bruno Stevens)来到巴格达,看到一个生机勃勃、富足的社会。他意识到,这与西方人对这个国家的固有看法大相径庭。
战争伤残者,弗里敦(塞拉利昂),2005年。摄影:扬尼斯·康托斯
2005年11月,扬尼斯·康托斯(Yannis Kontos)前往报道塞拉利昂首都弗里敦郊区的战争伤残收容营,并在那里遇到了阿布·巴卡尔·卡尔博。因为1999年1月20日受到叛军折磨,卡尔博失去了双臂。
“一个残疾人,身处一个濒临深渊的国家,每天拿着一美元的钱,要怎么才能活下来?”卡尔博允许康托斯走进他的生活,报道他的故事。
等到康托斯完成了他的报道,却发现,鲜有媒体愿意接受这个题材。“这个故事里我们太过遥远,没有人对这个感兴趣。”直到摄影师通过这个系列拿到荷赛奖,各个编辑部才改变了主意……
海上移民,兰佩杜萨岛附近(意大利),2011年4月2日。摄影:朱廖·皮希泰利
2011年,朱廖·皮希泰利(Giulio Piscitelli)向蛇头支付了1000美元,与另外100多个难民同船,由突尼斯前往意大利。在长途航行的过程中,他拍下了这张照片。
士兵,叙利亚,2013年。摄影:爱德华·埃利亚
爱德华·埃利亚(Edouard Elias)第一次前往叙利亚的时候,只是南锡大学一个学摄影的学生。暑假期间,他带着相机和三件T恤就坐上了前往叙利亚的飞机。此后,他又多次前往叙利亚。跟着当地人,他前往医院,前往前线。但他不是战地摄影师,他倾向于呈现感情,而非战斗场面。
第四次去叙利亚的时候,他被捉住当人质。埃利亚被扣押了十个月,图片社最终得知了他还活着的消息。2014年4月19日,他得到释放。
《四十年新闻摄影:图片社时代》
编著:[法]米歇尔·赛邦 玛丽·库赞 译者:何婕远
出版:四川美术出版社 2019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