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太日報訊】(新華社記者 曹典 談昦玄)上映5天,票房累計4300多萬元,排片降至約10%……與略顯“冷淡”的市場反應相比,台灣導演侯孝賢的電影《刺客聶隱娘》在大陸輿論界已成為熱話題,有人奉若神作,有人不以為然,有人“不明覺厲”。
“侯導當初說要拍商業片,大家都說‘聽聽就好’。我覺得他的東西始終如一。”《刺客聶隱娘》的編劇謝海盟日前接受記者專訪,揭秘8年拍攝過程,侯孝賢如何“弱水三千隻取一瓢”。
“每個人物都是一座冰山”
68歲的侯孝賢,早在大學時代就有拍攝“聶隱娘”的念頭,近幾年更是浩浩蕩蕩讀了《資治通鑒》、新舊唐書等各種唐代史料,單從謝海盟介入編劇工作,至今就已有七八年。
“原來的唐傳奇只有千餘字,而且刺客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但是要把這個故事搬上大銀幕,就一定要給‘殺人’找到某種合理性。”謝海盟說,為此編劇們著實下了一番苦心,讓以嘉誠公主、嘉信公主為代表的家國天下情懷,和對青梅竹馬田季安的感情,拉扯著聶隱娘“殺與不殺”的決定。
“其實電影中的每個人物都是一座冰山。”謝海盟表示,儘管影片中對一些人物的呈現是簡約、片段式的,甚至可能給人跳動、破碎的感覺,但從編劇的角度講,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前世今生、行事邏輯,而電影最終展現的只是他們在生活中的某個部分,某種狀態。
“人物展現在電影中的冰山一角要足夠精確,免不了得打造完完整整的冰山,包括海面下隱而不見的大部分。為了海面上的一點冰渣,為了樹叢後的一撮豹尾尖,我們著實下功夫打造一堆冰山畫了好多豹子。”謝海盟在她的新書《行雲紀》中寫道。這本書記錄了《刺客聶隱娘》的拍攝始末,被該片另一位編劇、侯孝賢的老搭檔朱天文稱為“‘留下活口’的證詞之書。”
謝海盟透露,最終呈現的電影和劇本只剩下整個故事的三分之一。
侯孝賢也在電影發佈會上承認:“我有簡約的習慣,剪輯的時候會把編劇的過程丟掉很多。就像逛花園,景色美不勝收,但最後我只看中一枯枝。”
“景框之外就是現實世界 ”
謝海盟笑稱,在拍攝《刺客聶隱娘》之初,侯孝賢一直號稱自己要拍一部“商業片”。
“但大家都說‘聽聽就好、聽聽就好’。”謝海盟說,“因為侯導的東西始終如一。”
在謝海盟看來,侯孝賢的敘事方式與好萊塢電影大相徑庭。“好萊塢電影是將線索一個一個地交給觀眾,觀眾接收後,大致會推斷劇情的走向。看這種片子滿足感很高。”
然而在《刺客聶隱娘》中,觀眾可以看到大量唯美、蒼茫的空鏡頭,瑣碎、綿長的日常生活場景,給人一種“好像要發生什么了!然而並沒有……”的感覺。
“侯導的電影,取景框移開就是一個現實世界。裏面的線索和訊息很紛雜,很多線索甚至一去不返,因為這才是現實世界。”謝海盟表示,侯孝賢非常排斥刻意的劇情安排,也無法忍受為了傳遞特定信息而呈現特寫鏡頭。
“侯孝賢的電影畫面不是只處理一件事。戲不只在前面,也在後面、在旁邊。”台灣作家、侯孝賢的老朋友唐諾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說,《刺客聶隱娘》“需要觀影者有很多知識上、情感上的準備,鏡頭之間的不連續,需要觀眾自己補完。”
“試著不要當成小說來看,當成詩來看。”唐諾說。
謝海盟也表示:“侯導希望大家對劇情充分了解後再去看片,不用去追劇情,而是很仔細地去品味人與人的關係、細膩的情感,那才是他想要呈現的東西。”
“我反而說票房不要賣太好”
儘管侯孝賢在影片的前期宣傳中表示,拍了那麼多電影,第一次在大陸影院上映,肯定要擔心票房。但在謝海盟看來,侯孝賢的創作態度其實一直是“背對觀眾”。
“一般人聽起來也許覺得很高傲,好像故意說不要賣錢。其實當你足夠專心在創作,是沒有心力去揣測觀眾的。”謝海盟說,“一旦去想如何討好觀眾,當你討好到最多的人,片子出來就一定很平庸。這不是侯導要的東西。”
謝海盟笑稱,籌備和拍攝過程中,他們經常會在旁邊提醒侯孝賢“觀眾觀眾!”“票房票房!”,“但回到剪輯機上,他就又回到了他自己。”
今年5月,憑藉《刺客聶隱娘》,侯孝賢獲得第68屆戛納電影節最佳導演獎,不少影評人和媒體對影片大加稱讚。卻也有一些觀者認為,影片雖然畫面絕美,但是故事情節令人費解。
影片在大陸公映後,類似的爭論仍在繼續。
“我個人反而說票房不要賣太好,大家投其所好,去影院看你真正想看的、真正會欣賞的電影。當然,這只是我非常個人的想法。”謝海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