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哲學為何成為哈佛最受歡迎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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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太日報訊】據《紐約時報》中文網報道,自2006年以來,普鳴(Michael Puett)一直在哈佛大學(Harvard University)向本科生教授中國哲學概論,探討中國經典著作如何與當下產生關聯。如今,這門課是哈佛最受歡迎的課程之一,僅次於《計算計科學入門》和《經濟學原理》。

普鳴和作家凱瑞斯蒂·格羅斯-駱(Christine Gross-Loh)將這門課程的精華提煉出來,寫就了《正道:中國哲學家論好的生活》(The Path: What Chinese Philosophers Can Teach Us About the Good Life)。這本書已被25個國家的出版社購買了版權,包括中國。今年它就會在中國面世。

在《紐約時報》與普鳴的對話中,普鳴探討了儀式的價值,談到既要讀莎士比亞,也要讀杜甫,還解釋了為什麼擁抱真實的自我並非真正的答案。

——“一些中國哲學著作在西方已經非常流行。它們有許多的譯本,比如老子的《道德經》。”

普鳴: 有些著作的確很受歡迎,但我的一點擔憂在於,人們往往是帶着成見在閱讀它們。它們通常被看作“傳統”觀念,重在教育我們順應世界本來的樣子,與我們喜歡冠之以“現代”的觀念相對。後者主要是將我們作為個體解放出來,自己決定如何生活。比如,所謂的儒學就被簡單地理解為強迫人們接受自己的社會角色,而所謂的道家思想就是關於與更大的自然界和諧相處。所以,儒家思想經常被呈現為壞的,而道家思想則被呈現為好的。但是在這兩者上,我們都沒有領悟它們的真諦。

——“它們給人的印象是有異域特色的陌生概念。”

普鳴: 一點沒錯。它們僅僅變成了來自異域的陌生觀念,成了我們沒什麼好學的東西。

——“這些觀念可能會被降格為自助自立的建議?”

普鳴: 這本書的一個核心觀點恰恰與之相反。如果我們想認真對待這些觀念,就不該用我們的思維方式去改造它們。如果把它們當做如何自助的建議來讀,就是在預設有關自我的定義,然後只是從這些觀念中挑選出符合這一願景的觀點。所以,人們有時會把道家思想當作一種“幫助發現自我,更好地在世界上生活”的工具。但這些思想與審視內心和發現自我並沒有什麼關係。它們講的是戰勝自我。從某種意義上,它們是反自助的。

——“中國哲學傳統中哪個核心觀念對當代的假定提出了挑戰?”

普明: 如今,我們往往被告知,我們的目標應該是審視內心和發現自我,一旦我們這麼做,去努力做到真誠地面對真實的自我,我們總是會喜歡自己,會擁抱我們本來的樣子。所有這些聽起來是不錯,也是被我們看作正確的“現代”生活方式的一個核心部分。但如果我們的自我恰恰是混亂的,容易落入陳規和行為模式,又該如何?倘若是這種情況,我們最不該做的就是擁抱本來的自我——換言之,就是擁抱我們落入的一整套模式。我們的目標反而應該是打破這些模式和陳規,訓練自己與周圍的人進行更好的互動。

——“你認為中國哲學思想將儀式看作工具,可以讓我們從陳規中解放出來。”

普鳴: 我們傾向於把儀式看作這樣一種東西,它們會告訴我們該做些什麼——使我們社會化,養成一些行為方式。不過,我們討論的好幾本著作對儀式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解。儀式迫使我們短暫地變成另外一個人,以一種不同的方式與周遭的一切進行互動。它們之所以有用,是因為我們打破了自己以往的模式。若非如此,這些模式就還在支配我們的行為。

比如,在古代的漢朝,我們看到一些儀式要求人們互換角色。父親被要求扮演兒子的角色,兒子則扮演父親。二者都不得不從對方的視角看待這個世界。兒子會明白處在一個權威的位置是什麼感覺,父親則會記住,做一個更需要服從的角色是什麼樣。

我們是不是處在全球化的一個階段,而在這個階段,過去被看作異域觀念的東西可能會被看作我們自己的一部分,當作更寬泛的文化遺產?

這是我所希望的。我們願意認為自己生活在一個全球化的世界裡,但實際上我們在很多方面並非如此。真實情況是,長久以來,只有很少數的一些觀念主導着這個世界,而其他任何地方誕生的思想都被看作是“傳統的”,不值得研習。

但是請想像一下同時讀着杜甫和莎士比亞,同時讀着孔子和柏拉圖的著作長大的未來世代。想像一下那樣一個世界,偉大的觀念——不管是在哪裡產生——都被拿來思考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