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节的周末(美国劳动节为9月的第一个周一)过去了,那对准父母并没有等来他们期待的爆红。
在南加州的一场性别预测派对上,一台“烟雾制造装置”本应当着围观者的面,简单地展示颜色——粉色代表女孩,蓝色代表男孩。
然而,它却喷出了火花,烧焦了超过10000公顷的土地。
作为一位研究社交媒体是如何被运用于引导性别、身份以及生活转变的社会学家,过去数十年来,我一直在见证性别测试聚会成为自身迷你产业的过程。
在追求独特、病毒式噱头的推动下,越来越多的奢侈派对反映了父母们在“注意力经济”中所面临的一些新的怪异压力。
猜测让位于确定
对未出生的孩子进行性别检测是20世纪的一个独特现象,但这并不意味着准父母从未尝试过预测。几个世纪以来,有些人一直在关注民间传说。“低胎位”——即靠近骨盆的地方有胎儿的隆起——预示着这名母亲很有可能会生个儿子。如果母亲发现自己变得嗜糖,那么这就是女宝宝的征兆。婴儿的性别在出生之时方获正式宣告,而性别预测则出现在明信片、教堂公告或当地报纸的登记栏中。
1958年,一支苏格兰内科医生团队进行了(据说是)史上首次胎儿超声检查。但是直到1970年代,通过超声检查性别并没有在美国的医院中广泛应用。到那时,技术的进步才使得高画质婴儿影像变为可能。到了1990年代,标志性的、带有身体部位标记的灰度图像才成为一种常态。充满期待的父母把超声波图像贴在冰箱上,打电话通知亲朋好友,但大规模的性别检测依然尚未成风。
1957年,兰辛州纪事报上的出生公告。图片来源:newspapers.com
数字时代的为人父母之道
直到社交媒体平台激增,以揭露婴儿性别为主题的派对才变得司空见惯。
2008年,博主詹娜·卡文纳狄斯在派对上和家人一起切了个蛋糕。蛋糕的里面是粉色的糖霜,它告诉屋子里的所有人,詹娜会生个女儿。她写那次聚会的博文后来爆红。现代性别揭示从此诞生。
这种派对通常都有家人和朋友参与,他们很有把握地在最后揭晓时刻之前给出他们的预测。准父母会切定制蛋糕,扎破内含碎花纸的气球,或者放一个能亮粉色或蓝色的闪光弹(性别刻板印象非常明显)。宾客觥筹交错,夫妇热情拥吻,摄影机则拍下所有。
随着2010年Pinterest和Instagram等图片分享平台的推出,社交媒体推动了性别信息披露的上升。这些平台激发了家长的“晒娃欲”——他们发布孩子的照片和故事,并将社交媒体用作指导手册,帮助自己应对育儿所面临的挑战。
曾经只存在于与最爱之人的亲密仪式中的,如今被公开展示给朋友以及陌生人。但是,仅仅十年时间,性别揭示怎么就从蛋糕里的粉色糖霜转变到烟花和火苗了?
如何在注意力经济中取胜
在社交媒体上,图片越是独特、荒唐、引人注目或者有趣,它就越有可能会火。每天,只要有人发现怎么戳中算法的点,都可以成为微网红,而婴儿甚至在出生前,就能吸引大众的目光,成为“小微网红”。很多父母给尚未出生的孩子们定制话题标签。有人甚至给他们开了专属的社交账号。
这是为了赶上有利可图的注意力经济,它以浏览量、分享和点赞将生活经验货币化。仅仅只是有个孩子,对互联网来说并不足够刺激,孩子需要被震惊和惊叹围绕着而来。
是个男孩:迪拜的性别揭示灯光秀。图片来源:Tshepang Nare/Twitter
就性别揭示的噱头来说,有父母用鳄鱼(英国一鳄鱼农场主强迫饲养的鳄鱼咬碎西瓜来揭示宝宝性别)来猜性别,有的踢爆(填充有彩色粉末的)橄榄球,有的射空中靶子,甚至还有的用飞机跳伞来测——这些仪式,比起孩子来,往往更多地反映了父母的身份、爱好和网络品牌。
最终,越来越多稀奇古怪的性别揭示,和“永远跟上潮流”的消费文化完美契合,后者永远在滑屏,以寻找下一个亮眼内容。
性别揭示资本主义的崛起
与此同时,一个促进、鼓励性别揭示的蓬勃发展的行业已经出现。
定制蛋糕、主题派对用品、彩纸炮、烟雾弹和T恤,一切都被设计来晒出完美的Instagram照片。网红和意见领袖的性别揭示是品牌赞助、产品植入和媒体报道的载体。市场甚至以提供“是个女孩”口罩,“是个男孩”消毒洗手液,以及揭示性别的虚拟游戏,适应了疫情。
父母,特别是母亲,已经在面临着被仔细审视的,符合文化期待的“理想母亲”标准,不管是母乳喂养的决定,“自然分娩”还是返回工作岗位。是否要做性别揭示,已经成为准父母们必须做出的另一个“选择”。
甚至决定不做性别揭示,也成为了社交媒体的流量。比如,社交媒体意见领袖伊斯科拉·劳伦斯宣布,她不会去做性别揭示——并在推文中加入了某个服装品牌的赞助链接。
性别揭示有时因为强化性别二元、鼓励奢侈浪费以及带来切实的安全隐患而被嘲笑。但是,将“性别揭示”浓缩为准父母的愚蠢选择,忽视了影响这些决定的文化和经济力量。我们因个人的育儿决定而嘲弄他们,却忽视了对刺激这类行为的注意力经济的批判。
我们的资本主义过于发达,拜它所赐,美国西部肆虐的大火,因急剧变化的气候而变得形势更糟。
一场由性别揭示派对引发的大火,还能有别的东西来助燃吗?
本文作者Jenna Drenten系芝加哥洛约拉大学营销学副教授。
(翻译:马元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