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菩提,又念过去于五百世作忍辱仙人,于尔所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在这里佛陀说,他往昔修忍辱,作忍辱仙人,就作了五百世,所以大家要理解修行成佛的艰难。作为资粮位的凡夫,我们要修忍辱,见道之后的第三地菩萨主要的修行功夫,就是安住于空性修忍辱波罗蜜,这是大乘佛法修行的重要法门。为什么要修忍辱?对我们凡夫而言,修忍辱就是为了破我执,而能修忍辱,不生嗔恨,也就在于无我。前面的经文讲得很清晰,佛陀被歌利王支解,而不生嗔恨,为什么?因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所以修忍辱的要点是无我,是因无我而不起嗔恨。
忍辱波罗蜜是大乘佛法修行的法门,是构建在发愿度一切众生的菩提心之上的修行法门,因此不要误解了忍辱。比如说面对社会上给众生带来种种苦难的那些黑暗邪恶的势力,面对社会上给众生带来种种苦难的那些社会不公的现象,一个修行大乘佛法的人,一个佛教徒,应该如何?不要忘记发的菩提心,菩提心是度一切众生出离苦难的心,这个出离苦难,包括世间的出离与出世间的出离,当然从究竟意义上讲,佛教的出离苦难是出世的出离,但我们不能否定在我们修行的过程中世间意义上的出离苦难,不能够回避,不能否定。很多人,包括很多佛教徒,面对黑暗、邪恶和社会不公,往往选择沉默,为什么?因为对黑暗、对邪恶、对不公去发声,去有所作为,那是有风险的;由于害怕风险,担心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而不敢发声、不愿去有所作为,其实这是自私的表现,而自私的背后是我执,这明明是因为自私,是因为我执,而不敢发声、不愿作为,可是有些佛教徒却把这种沉默美其名曰修忍辱,这是巨大的误会,这绝不是修忍辱,这是忘失菩提心。
这是第十四段经文的第二部分。
离相生心
下边开始第三部分:
“是故,须菩提,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这句话当然是两个要点。第一,离一切相,离一切什么相?狭义地说,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广义的说,凡夫所执着的凡夫误以为的真实世界。修行大乘佛法的菩萨,要“离一切相”,这就是要证空性,是胜义谛菩提心,但同时要在“离一切相”的时候,发切切实实的无上正等正觉的心,也就是要度化一切众生、成就无上菩提的心,这是世俗谛菩提心。所以“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是世俗谛菩提心与胜义谛菩提心的不二。佛陀进一步解释什么是离一切相而发心:
“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
色声香味触法,是我们凡夫的外境,也叫“六尘”,这是我们凡夫境界这个相的典型代表。“离一切相”,就不应该住色声香味触法,应该无所住。但无所住,还要生心,生的什么心?菩提心。第十段有一句非常重要的经文:“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中国禅宗六祖惠能大师,就是在这句话上见道大悟的,但我们不应因此对这句话作过度诠释。第十段“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生其心”,其实就是世俗谛菩提心,依据是哪里?依据就是这第十四段经文。佛陀讲得很清楚:“应生无所住心”,这是什么心?就是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就是菩提心。看下边的经文:
“若心有住,则为非住。”
如果一个发菩提心的人,心有所住,那就不是真正发心之人应该的住。
“是故佛说:‘菩萨心不应住色布施。须菩提,菩萨为利益一切众生,应如是布施。’”
菩提心是无住的,因此生起菩提心,修六度——这里又是以布施为例——依然还是无住的,要为利益一切众生,无住而行布施。下边佛陀做了总结:
“如来说一切诸相,即是非相。”
前面的经文说“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这里做了总结:“一切诸相,即是非相。”我们凡夫境界上,凡夫自以为的真实存在,其实根本就是不存在。看下一句经文:
“又说一切众生,则非众生。”
凡夫自以为的真实世界不存在,那么执着着这个凡夫境界为实有的众生本身,依然也是不存在。《金刚经》反复强调,发大心的菩萨,度了众生,实无众生得度,因为“一切众生,则非众生。”
这是第十四段第三部分。下面看第四部分,老师说:
“须菩提,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
第四重二谛胜义谛是“离言空性”,但世俗谛是假有唯名。佛陀在世俗谛上安立种种名言,度化众生,而在这里佛陀说,佛陀这些名言的安立,都是真实的,这里用了五个词语:“真语者”,梵文是“bhūta-vādī”,指说真实语的人;“实语者”,“satyavādī”,“satya”就是道理,所以实语者就是说真正道理的人;“如语者”,“tathāvādī”,“tathā”是“如”的意思,本来的样子,说如实语的人;“不诳语者”,“vitatha-vādī”,就是不说欺骗的虚妄的话的人;“不异语者”,“ananyathāvādī”,就是不说怪异、荒谬话的人。
无实无虚
继续看下边经文,老师话锋一转,说:
“须菩提,如来所得法,此法无实无虚。”
鸠摩罗什译的语言很简单,叫“如来所得法”,其实对照梵文,是如来所证法、所说法。在这里老师说,如来的法,“此法无实无虚”,鸠摩罗什用的是“实”和“虚”,千万不要在这里跟道家思想的虚实学说往一起扯,没有关系。这里的实和虚,什么意思?实,对应的梵文是“satyaṃ”,就是真实,真的;虚,对应的梵文是“mṛṣā”,就是虚假,假的。所以“无实无虚”,就是既不是真实,也不是虚假,不真不假。玄奘法师译作“非谛非妄”,义净法师译作“非实非妄”。怎么理解佛陀的法?既不真,也不假。
首先从二谛上可以理解,在胜义谛上不真,在世俗谛上不假。在胜义谛空性上一切法是空,但是在世俗谛、名言谛上,佛陀为了度化众生,安立了种种的名言。虽然我们说“只有能诠名言,没有所诠实义”,也就是佛陀所安立的种种名言没有对应的真实,叫“非如其言而有其义”,但是佛陀安立这种种的名言,又是有针对性的,佛陀安立这种种的名言,是对治我们众生种种的病,“亦非无事而有所说。”所以在世俗谛、名言谛上,又不假。从二谛的角度来理解,佛陀说的法,既不真也不假,这就是中道。
这句话还可以从更深的一层法义上去理解,从究竟空性上去理解,因为真实与虚假,真与假,原本就是我们凡夫境界的一对相待而生的名言。在究竟的空性上,没有真与假的分别,不真不假。
第十四段第四部分经文,分前后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佛陀在世俗谛、在名言谛上讲,佛陀安立的种种名言,都是真实的,佛陀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但是第二部分又说,从究竟胜义上讲,佛陀所说的法,其实非真非假,是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