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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云水音
（布拉格全景）
诗城布拉格
从布拉格回来已一个多月，每每回忆起来都是情深意重，也许我真的和她有前世的缘？
布拉格是捷克的首都，远在地球的另一端，新石器时代就有人居住，始建于公元9世纪，查理四世（1316—1378年）时期成为罗马帝国兼波西米亚王国的都城，达到鼎盛时期。但我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潜意识里似乎在这里呆过。也许是她沿袭了被西方称为城市规划之父的古希腊建筑师希波丹姆在5世纪制定的规范化城市设计模式，与其它欧洲城市如罗马、巴黎或伦敦等构成西方城市相近的城市意象，但我对她的情感的确要超过我曾去过的任何一座欧洲城市。
一、守约的布拉格老城广场
老城广场
那是一个夕阳斜照的下午，我带着一身旅途疲倦前往老城广场，出门不远的街口，一位打铁的小伙子专心致志地拨弄炭火，火苗在铁棍左右蹿腾，这人与这火吸引了周围的游客，也让我忘却了疲惫。他从不抬头，似乎身边一街整齐的货摊根本不存在，似乎驻足的路人只是耳边的一阵风。他一锤一锤地砸下去，火星四溅，打好的鉄具挂在身旁的木板上。我想问问这鉄具的用途，但终看不到他有交流的意愿，我把好奇装进兜里离开他，走向街巷深处。脚底下是一块块黑黝黝的铺路石，高低不平，但充满了千年的温度，踩上去心是暖的。我每一步都周周正在地落在石块中间，担心歪了会踩坏了记录岁月的诗篇。两边的建筑矗立，仰头望去，和路一样宽窄的天与楼顶的雕塑携手肃穆，无需语言，一切都在不言中。
铁匠
街道
耳边传来一阵琴声，一个姑娘站在广场边上的一个建筑前静静地演奏，有听的，有不听的，有给赏的，有不给的，姑娘如电影中的人物，看不到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只有当喜欢者要上前合影时，才会稍稍有所表示，但也绝对不会迎合。人静，琴静，心静。
拉琴姑娘
老城广场看上去并不很大，却是11至12世纪中欧贸易最重要的集市之一，欧洲各地的富商们在广场周围建起巴洛克式豪宅，风格一致，但绝不雷同。首先吸引我的是广场的提恩教堂，斜阳照着正面金碧辉煌，金光再反照在油光发亮的石块路面上，我站在那里留影，但我不知道会和哪位先人的脚印重合。我仔细端详着这座哥特式的教堂，80米高的两个双塔矗立顶部，为什么是两个呢？欧洲教堂不都是一个尖塔吗？原来这里有故事，一个是亚当，一个是夏娃。那么是粗一些的是夏娃呢？还是细一些的是夏娃呢？所以一个城市要有故事，一个建筑也要有故事，有故事才有生命力。
胡斯雕像
老城广场也是决定国家历史命运的政治事件发生地，捷克著名的宗教改革家胡斯雕像成为广场的中心。这座雕像从1902年至1915年用13年塑成，纪念的不仅是一位宗教改革家，他还是中欧最古老的大学布拉格查理大学的首任校长，他改革和简化了捷克语语法，主张高校用捷语教学，反对日耳曼化，并由于主张改革宗教于1415年被罗马教皇宗教法庭处以火刑。绕他的雕像走几圈就像绕佛塔一样的感觉，敬意和崇拜并不会因为宗教理念的差异而厚薄，内心涌动着一种感恩，感恩世间有这样为正义不惜牺牲生命的人，感恩后人还能如此珍惜前人的献身。雕像周围设了一圈座椅，游人真把广场当成客厅了，悠闲地坐在胡斯的身边，听他讲述600年前的故事，也把600年来发生的一切讲给他听。我也坐下来倾听，虽然语言不通，但我能感到周围游客内心的安宁。
自鸣钟
广场最热闹的莫过于建于1410年的钟楼了。这个自鸣钟每到整点便自动打开窗门，12个圣像相继出现，向人们鞠躬。当最后一个圣徒走过并把天窗关上时，天窗上面的金鸡扇动两翼后鸣啼，宣告报时结束。自鸣钟至今走时准确。钟的中间部分为钟盘，明太阳和月球的运动；钟的最下部分是12个镶有圆框的组画，描写一年十二个月的农耕情景。年历两侧是装佩宝剑、短杖和盾牌的天使以及三个象征公正掌管城市的市民。伦敦有大本钟，巴黎有巴黎圣母院的钟楼，布拉格的自鸣钟却让我不知该怎样看才能尽兴。我在不同角度、不同远近处拍摄，终难满意；我摄像录音也终不能记录它对岁月的见证。606年，它见过多少人，听过多少事，不知它是否能记住有一位东方来的虔诚女子倚在它的脚下拥抱它，瞻仰它，赞叹它。
离开老城广场，我写了一首诗，表达我对它的眷恋：
《守约的布拉格老城广场》
忐忑你会不会等我
担心你经不起岁月的诱惑
我匆匆穿过店铺的河
跨过铁匠的火
挤过一线天的衔巷
扑向你的胸膛
自鸣钟依然跳动着你的心脏
在相约时分为我吟一曲思恋之歌
胡斯依然昂起你的头颅
为我讲述浴火重生的信仰
亚当夏娃塔依然张开你的双臂
拥抱我的柔肠
你果然在等我
坚守着千年的承诺
陈旧不平的铺路石
都是你泛黄的日记
我怎能逐篇读过
奔驰的马车拉我回到与你的初恋
眼前的浮华我又怎能舍得
我只能捧一掬你的影子装进相机
约定梦里为她盖一座哥特式教堂
再盖一间巴洛克式的房
二、查理大桥，与你牵手
伏尔塔瓦河
伏尔塔瓦河是捷克的母亲河，全长435公里，流经捷克，也南北贯通布拉格，成为布拉格城市的中轴线。会务组宣布要畅游伏尔塔瓦河时，我稍有激动，一路兴致勃勃跟着导路小姐穿过大街小巷来到河岸。游艇停在岸边，要到正点才出发，于是就欣赏到一幕惊心动魄的“醉酒戏河”。一个当地小伙突然从身边跳进河里，上下翻腾，我们都在观看他的游技，只见他好像要在水中表演脱衣秀，但又看到他像是力不从心，浮不上来。真不知道他是在表演还是要出事，我本能地大喊一声”Help!“，一下警醒了观看的人群，一阵骚动，冲来几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火速抢救，把他拖上岸，原来这位小伙子是喝醉了酒。
“醉酒戏河”
开始登船了，入口处两位漂亮姑娘托着一杯一杯的红葡萄酒和黄葡萄酒，接过这杯酒，你就觉得长上了翅膀变成了鸟，或潜入水中变成了鱼。岸边的”布拉格红“建筑（我命名的，因为和中国红不一样）在我心中燃起一团文火，我站立在游艇的二层露天平台上，透过水墨画似的云雾，欣赏两岸”远近高低各不同“的不同风格建筑。这条河上有不同时期的18座桥，查理大桥是最古老最具魅力的老桥。游艇从桥下穿过，似乎穿越到1400年前，感受当时的工匠如何修建16座桥墩、如何架起520米长10米宽的桥梁可以支撑616年风采依旧，如何在桥上雕塑30尊圣者雕像，成为“欧洲的露天巴洛克塑像美术馆”，如何为历代国王加冕游行铺上红地毯。河边的白天鹅把我拉回到现实，一副风景画在眼前定格：查理大桥像是苍劲有力的火烧过的颜色，岸上是布拉格红，游艇和白天鹅在比谁更洁白，河水清清，天空垂下一挂雨帘，我的黄色长裙随风飘逸在雨中。
伏尔塔瓦河
查理大桥
我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回到游艇的一层，细雨在窗玻璃上画出不同的画，各种美食摆满自助餐餐台，红葡萄酒黄葡萄酒交相辉映，诗人们诗兴浓浓，吃着、喝着、聊着、笑着、赏着、合影着，一首首诗在心中酝酿发酵，而我却想着怎么能尽快飞到桥上与它亲密接触。次日，我步行来向它问候，穿越桥头哥特式的门楼，走在高低不平的桥面，30尊雕塑复制品一一向我点头致意，桥那头的布拉格城堡也在向我招手。我站在桥上，四处环望，写下了
查理大桥，与你牵手
昨日从你桥下穿过
我感到你支撑岁月的坚强
今日你举我肩上跳舞
我感到你跨越时空的悠长
数十座雕塑肃立
在接受我的检阅
你待我如来访的君王
伏尔塔瓦河伸手紧紧握住了长江
桥头古老的城堡
奏出捷克和中国的圣歌
伴着河面跳跃芭蕾的天鹅
红房、绿穹、黑桥、蓝天、白云
托起我的黄色裙装
一座彩虹桥落你身旁
与你牵手
共同走进传说中的殿堂
查理大桥门楼
查理大桥雕塑之一
三、人生一串相逢
会议在布拉格市立图书馆举行，每天都需要从酒店步行至会场，可以选择不同的行走路线，领略不同的街景。其中让我感兴趣的是“书雕”（我命名的，全部用书制作）。在布拉格市立图书馆入口的台阶顶部就有一个书雕，很有老子的味道“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我坐在书雕的玄牝之门照相，感觉要脱胎换骨，巧的是那日我身着一身白色西装，整个人像是被净化了。街头的书雕很长，可能是随时都需要变换造型，但是有十足艺术味。
市立图书馆的书雕
会议期间，与会人员都在市立图书馆相聚，朗诵、研讨、发布新书。这日，会议结束后，几位诗友相约去拜访一位华裔诗人。出了图书馆向西而去，沿途一路上坡，每条街都不很长，总需要拐弯，可是沿途赏景的兴奋点不一致，于是总得在拐弯处停下脚步为后面的人指路。如此走走停停，看到了罗马式的一个广场，方尖碑高耸，周围是栩栩如生的雕塑，只是少了喷泉。看到了街道两旁的各种商店，玲琅满目。再次领略了查理大桥的遒劲和伏尔塔瓦河的柔媚。继续向上，坡度大约有45度，年长者走得都要放弃了。一路问路一路前行，终于来到了布拉格住的民居最高处（我认为是），来到了朋友的家。爬上三楼，穿过宽敞的客厅，直接来到阳台，规模大小像一处后院。入座，喝着红酒，品着美食，放眼整个布拉格城，眼前一片布拉格红，各种建筑高低错落。大家在说什么我都没听进去，我只在想每天坐在这里享受这样的美景，那该需要几世修的福。天色暗下去，万家灯火亮起来，天空又挂起一帘雨幕。回到客厅，诗友们继续喝着美酒、品着美食、听着音乐，朗诵着自己的诗作。时间几次想提醒大家，但不忍打断。终于不得不说再见了，大家走在蒙蒙细雨中，一路下坡，脚步快了，心情乐了，诗人冒雨一直送我们至不会迷路处。这份雨中情便留下了永久记忆。
西江月·人生一串相逢
人生一串相逢，
前后自有顺序。
今夜访你媒为雨。
爱洒一路难去。
景深怨桥不长，
心重嫌人语絮。
我写诗行谁谱曲。
有情未必再聚。
罗马式广场
四、布拉格，一座诗城
布拉格的街就是一首诗，长短不一；布拉格的路就是一首诗，高低不平；布拉格的路口就是一首诗，分不清东南西北。迷失在城市里，就犹如迷失在诗里。迷失中你能遇见一代文豪卡夫卡，他会带你走进他的书房听他读《变形记》，走进他的博物馆感受他的时代，甚至可以走近他的墓地倾听他的恋人朵拉不舍他离去的哀哭。迷失中你能遇到布拉格城堡的历代主人，他们会邀请你走进圣维特教堂参观彩色玻璃窗，走进圣乔治教堂欣赏国家艺廊，走进黄金巷里的童话王国。迷失中你能听到隆隆炮响，那是城堡的火药塔在发威；你会漫步绿色花园，那是为了映衬墙外的布拉格红。
卡夫卡墓地
卡夫卡小屋
我在街边的藤椅上小坐，要一杯咖啡，看着行人走来走去，看着街头艺人的倾情表演，看着“活人雕塑”（我取的名，就是人满身涂上颜色，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连眼睛都不眨。）看着五彩缤纷的建筑，看着形态迥异的大小雕塑。要的是一杯咖啡，品尝的绝对不止是咖啡的味道。我徘徊在广场，几辆老爷马车“嘎哒”“嘎哒”地奔驰而过，女马车手和男马车手一样潇洒，车里的游客有节奏地配合着马蹄声上下起伏。另一边，一个十多岁的男孩打开了场子，观众略略围了过去，不一会儿观众头上飘满了大大小小的肥皂泡，孩子们四处追逐。太阳照着肥皂泡五颜六色，飘啊，飘啊，碎了，变成沙粒大小的彩点不见了。世界万物如肥皂泡破灭了多少，不计其数，但仍有眼前这千百年的城市、千百年的建筑、千百年的文化、千百年的诗意在经历过千百个劫难后还留存，难怪布拉格这方水土能养育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诗人塞弗尔特，难怪塞弗尔特在《故乡之歌》中写到（何雷译）：
她像细瓷花瓶中的鲜花一样美丽，
我的祖国、我的故乡；
她像细瓷花瓶中的鲜花一样美丽，
又像你刚刚切开的、
香甜可口的面包瓤。
尽管你一百次地感到失望和沮丧，
你还是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尽管你一百次地感到失望和沮丧，
你还是回到了富饶、美丽的故乡，
回到像采石场上的春天一样贫穷的故乡。
她像细瓷花瓶中的鲜花一样美丽，
她也像自身的过失那么深沉，
她便是我们无法忘记的祖国！
当生命的最后一刻来临，
我们将长眠在她那苦涩的泥土之中。
与观光马车合影
红色有轨电车
返回酒店的路上，我走在小方石铺就的小巷，一辆辆红色有轨电车风驰电掣般驶过，铁轨发出沉闷的叮咚声，转眼消失在古董一样的中世纪建筑群里。三十多条有轨电车穿行于布拉格的大小街区，轨道和地面一样平，丝毫不影响其他车辆行驶。行走着，仿佛在时光隧道穿越，一会儿回到中世纪，瞬间又被带到21世纪。音乐感的脚步迈出诗一样的步伐，前世的缘今世的情都涌到脑海，流淌出一首赞歌：
布拉格，一座诗城
走进似曾相识的诗城
往事如云
一块块黑黝黝的铺路砖石
记录着诗客的青春
俯身抚摸
岁月磨灭了诗文
变成负氧离子
飘入空气中
喜欢诗城的味道
让人沉醉不醒
在一个多叉路口
铁匠哥还在痴情地等
＂我回来了＂
铁匠哥头也没抬
＂回来晚了
淬炼的诗太阳
被塞弗尔特那小子拿走了
得了个诺贝尔文学奖＂
披着诗太阳
登上诗城的高处
拜访一位＂老＂诗人
问他，诗城
有多少人写诗
多少人读诗
多少人听诗
多少人品诗
他俯瞰细雨中的万家灯火
问我，能数清吗
多少盞灯吗
不，多少缕细雨
每缕细雨都是一首诗
落入伏尔塔
奔流不息的诗河
市立图书馆
参会
雲水音：（本名贾荣香，英文名Gloria）教授，博士，碩士生導師，比較文化學者，詩人，散文作者，譯作者，创建诗意剪纸画。版權歸作者所有，轉載請注明作者與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