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政變給世界的新啟示——手機時代的政治

桃花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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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太日報訊】(陳征)最近的世界非常不太平,幾乎每天一睜眼就是一個大新聞。前幾天是薩德和南海,14日是尼斯的恐怖襲擊,15日換成了土耳其。

土耳其並非我重點關注的國家,對其國內政治不是特別瞭解,不敢妄置評語。土耳其的軍人發動政變到底是為了捍衛凱末爾留下的世俗傳統?還是埃爾多安反對勢力的一次集中暴動?或者真如一些觀察家講得那樣是埃爾多安已經提前察覺,故意引蛇出洞,其實是為了清洗國內的反對派?真相永遠如羅生門,不知道哪個版本是最貼近真實的版本。但是這次政變在不經意間預示了一個新時代的到來。我們生活在移動互聯網時代,手機將深刻改變人們的交流溝通方式、思維方式、甚至是政治訴求,卻是不爭的事實。

這次政變走得是傳統的先控制媒體再控制政府的老路子。當地時間16日零時許,位於首都安卡拉的土耳其廣播電視協會(TRT)電視臺被政變軍人控制,女主播蒂珍·卡拉斯向電視觀眾口播了一份政變軍人起草的聲明。一個自稱“祖國和平委員會”的軍人團體在聲明中宣稱,軍隊已經接管政權,全國範圍實行宵禁並實施軍事管制法。但是,這是21世紀,不是20世紀,控制電臺已經不管用了。

埃爾多安此時正在外地度假,他不得不借助社交媒體發聲,爭取土耳其民眾的支持。當地時間16日零時24分,埃爾多安通過蘋果手機上的視頻聊天軟體FaceTime接受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土耳其語頻道採訪。他對著手機攝像頭髮表講話,號召民眾走上街頭,抗議政變,“給予他們(叛變軍人)答案”。埃爾多安同時還在twitter上發言,呼籲民眾到機場和公共廣場上去,“奪回民主的所有權和國家主權”。

後來就有土耳其民眾回應埃爾多安的號召自動走上街頭,甚至橫臥在政變軍人的坦克前,阻擋坦克的前進。

再後來政變失敗了。本文不打算在這裏討論政變的細節,或者是土耳其的國內與國際形勢。而是想說一說這次政變與傳媒的關係。如果要寫案例分析,這次土耳其政變無疑是一個經典的案例,因為控制傳統媒體的方法已經行不通了。

讀碩士期間曾經上過一門課叫《傳媒與社會變遷》,那時老師講了一個菲律賓的案例,我已經覺得大開眼界。菲律賓曾經有一個明星總統叫埃斯特拉達。在從影的三十多年間,埃斯特拉達主演了超過100部電影,並監製了電影共70部,江湖諢名“菲律賓的施瓦辛格”。由於人氣非常旺,他後來步入政壇,於1998年成功當選為菲律賓總統,當時他的得票率之高打破了多屆大選的記錄。但是,他也是出了名的貪腐總統。

埃斯特拉達

2000年11月13日,由於埃斯特拉達貪腐嚴重,菲律賓國會眾議院通過彈劾總統的議案,彈劾程式進入參議院階段。2001年1月16日晚,在埃斯特拉達及其盟友的操縱下,參議院彈劾法庭投票決定不打開一個可能裝有彈劾案關鍵證據的信封。次日,彈劾案控方11名眾議員集體辭職表示抗議,導致參議院彈劾法庭宣佈無限期休庭。

在參議院審理案子時,菲律賓的網民就在網上傳遞各種消息。當參議院決定不公開埃斯特拉達帳戶資料後,部分菲律賓民眾在反對派領導人前總統阿基諾夫人、阿羅約副總統以及海棉·辛主教的引導下開始在互聯網上傳播要到廣場集合示威的消息,並且從1月16日深夜開始佔領廣場,舉行大規模抗議集會,要求埃斯特拉達立即辭職。1月19日,在數十萬民眾集會要求埃斯特拉達總統辭職的同時,菲武裝部隊總參謀長、國防部長、全國員警總監等多名軍方和警方領導人宣佈不再支持總統,許多內閣成員也宣佈辭職。埃斯特拉達政府徹底陷入癱瘓。1月20日上午,菲律賓最高法院做出裁決,剝奪埃斯特拉達的總統權力,並宣佈總統職位空缺,後來副總統阿羅約夫人就任總統。

菲律賓的例子成為了我們的課堂案例,老師用它來告訴我們媒體與社會變革之間的關係。此後,互聯網在很多重大政治事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如果說菲律賓政局巨變的案例中,第一代互聯網的門戶網站、電子郵件、BBS論壇發揮了作用,那麼奧巴馬在2008年的競選成功被視作是年輕一代互聯網公民表達政治意見的勝利。奧巴馬是利用互聯網進行政治選舉以及政治籌款的成功案例。

奧巴馬的官方網站為他打造了一個註冊成員超過百萬的網上社區一我的奧巴馬, 該網站有2010萬註冊用戶,有l 300萬用戶訂閱了該網站的通信服務,奧巴馬陣營獲得的捐款有一半來自該網站。奧巴馬的擁護者很多是美國的普通民眾,他們的捐款多是低於100美元的小額資助,但是由於支持者眾多,奧巴馬的網上募捐聚沙成塔,總額突破了1 2億美元,而他的競選對手麥凱恩僅僅斬獲了7 000萬美元。

在奧巴馬參加競選的2007年底,youtube公佈了當年最熱門的視頻--“奧巴馬女孩”。該視頻描述的是一位年輕的美女歌手表達自己對奧巴馬的熱愛。視頻的點擊率迅速突破上千萬,網友回復達數萬條。

當時的美國學者發出驚歎“沒有人知道網路的影響有多大,但是它肯定已經改變了政治世界,案卷保管人和看門人的角色已經被轉移到訪問互聯網的每個人身上。”

如果說菲律賓的廣場革命和奧巴馬的競選代表了互聯網1.0時代,網路對政治生活的改變,那麼隨著facebook,twitter的出現,互聯網2.0時代有更多國家的政治生活被互聯網改變。

2010年12月17日,26歲年輕人穆罕默德·布瓦吉吉因經濟不景氣而無法找到工作,無奈做起小販。他遭受城市員警的粗暴對待,抗議自焚,不治身亡。這個事件在facebook上廣泛流傳激起了突尼斯人長期以來的對失業率高漲、物價上漲以及政府腐敗的怒火。當地居民首先與突尼斯國民衛隊發生衝突,隨後衝突蔓延到全國多處,形成全國範圍內的大規模社會騷亂,並造成多人傷亡。29天後,總統本·阿裏逃往沙特。在互聯網沒有出現的時代,可能這就是一國的危機,但是發生在突尼斯的一切在網路上傳播,在中東地區產生了連鎖反應。

在埃及,有超過百萬的民眾參與了街頭示威、遊行、集會,埃及總統胡斯尼·穆巴拉克下臺。利比亞也開始爆發反政府抗議活動,反對派控制了該國第二大城市班加西,這直接導致了後來的利比亞內戰,以及北約出兵利比亞,卡紮菲被俘身亡。葉門國內也爆發大規模示威,葉門總統薩利赫最後接受調停方案,辭去了總統職務。

互聯網2.0時代的“街頭革命”更加洶湧,而且更具有傳染性。一夜之間,阿拉伯世界的舊政權開始搖搖欲墜。這次運動屬於諳熟互聯網、要求和世界其他大部分地區一樣享有民主權利的年輕一代。這些運動多採取通過facebook,twitter等社交媒體進行串聯的方式,推動公開示威遊行。其影響之深、範圍之廣吸引了全世界的高度關注。

正如我在上一篇評論文章《全球恐怖主義2.0是如何誕生的》所說的那樣,不但政治運動進入了2.0時代,恐怖主義也進入的2.0時代。

“伊斯蘭國”的成立和發展壯大標著國際恐怖主義已經從由恐怖分子直接發動襲擊的1.0階段,進入到有人受到恐怖分子的影響就發動襲擊的2.0時代。襲擊者也許從未跟恐怖組織成員有過面對面的接觸,他們只是受到了‘伊斯蘭國’宣傳的影響。恐怖組織可以在不派人潛入、不向恐怖分子下達指令或不與恐怖分子有任何直接接觸的情況下,在全球範圍內煽動或者引發暴力襲擊。

在法國尼斯發生的恐怖襲擊很可能又是一次受恐怖主義思潮影響的“獨狼”式恐怖襲擊。這種襲擊由於沒有明確的組織機構,是個人或小團體受到恐怖思想影響的自發行為,往往防不勝防。

自從蘋果公司發明了iphone手機後,世界進入了智能手機時代,也正式進入移動互聯網時代。由於出現了手機這個24小時貼身的媒體終端,以及像facebook這樣的熟人社交網路以及twitter這樣的陌生人社交網路,信息的傳播更為迅速,影響力也更大。通過社交媒體,原本呈原子狀、獨立存在的個人形成了各式各樣的網路。而通過現實世界的人際關係網路和虛擬世界的網路,人們找到了新的管道去表達政治訴求。

當虛擬的網路和真實的人際網路結合起來時,網路變得無比強大。在突尼斯爆發革命時,我曾經聽過這樣的點評“你可以掐斷互聯網,但是你掐不斷人們通過網路形成的聯繫”。

就在土耳其爆發政變的同時,我們國家的女明星趙薇也遇到了大麻煩。網民對她的申討從她用了台獨藝人出演電影,發展到她如何能夠只手遮天,把共青團中央的微博文章也刪掉了,網民對趙薇新電影的抵制聲音為何無法在主流的互聯網媒體得到報導。人們最憂慮的是,我們如何才能保障我們在網路上發表意見的權利?我們發的聲音如何才不會被刪掉或者遮罩。如果一個足夠強大的利益集團掌握了互聯網媒體,那麼是不是才真正扼住了我們的喉嚨?

再回到土耳其這次不成功的政變吧。埃爾多安總統通過facetime發表視頻,通過twitter呼籲民眾到機場和公共廣場上去與叛軍作戰。我們突然發現真的已經沒有傳統媒體什麼事了,手機以及它所代表的移動互聯網已經展示了它的力量。

傳播學大師麥克盧漢曾經說過一句名言“媒介即信息”。每一次人類的媒介形式發生變化,就極大地促進社會發展,也給人類社會帶來變化。有人曾經說過如果還停留在收音機階段,肯尼迪是不可能與尼克森競爭的,但是偏偏60年代美國的電視機已經普及進入家庭,於是歷史上第一次美國總統的競選辯論不再通過聲音信號,而是通過電視信號傳遞給廣大選民。那麼在一個看“顏值”的世界裏肯尼迪和尼克森誰會贏呢?肯尼迪的勝利,從媒體的角度來看,是電視代替廣播成為流行大眾媒體的勝利。

2008年,美國總統大選奧巴馬的勝利,從媒體的角度來看,是互聯網對傳統媒體的勝利。

這次土耳其的埃爾多安能壓制住政變軍人的原因有許多,僅僅從媒體的角度而言,手機代替了廣播和電視,成為了新的信息的載體和傳播管道。政變軍人掌握了傳統媒體卻擋不住埃爾多安通過手機發佈信息。

人類已經進入了手機的時代,手機+社交網路註定要顛覆許多傳統媒體,也將極大改變我們的生活,希望新的科技不要成為科學家創造出來的“弗蘭肯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