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自述:我的武汉生病了,而我能做的真的太少

中新经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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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新经纬客户端2月7日电(付玉梅)1月23日上午10点,武汉正式封城,至今已过十余日。疫情仍在蔓延,除了医护人员,还有一些聚光灯以外的市民们也站了出来。他们救助留守宠物、接送医护人员、协助市政热线……在封城之下的武汉,这些志愿者们也成了“逆行者”。以下是他们的自述故事(略有编辑):

“接送的医护人员很多只是95后”

李维,男,接送医护人员志愿者

除夕(1月24日)那天,我在武汉站接到了第一名医护人员。那是封城的第二天,所有公共交通都瘫痪了,出租车、网约车也停了。考虑到很多一线医护人员的出行需求,我们自发建立了一个志愿接送群。

刚建完群,我就收到了一名中南医院护士的求助。那天下着雨,外面很冷,她已经等了很久,我戴上口罩立马就出去了。

接到她后,她告诉我,由于疫情爆发,他们医院作为定点医院突然取消放假,要求条件允许的人都回来上岗。她那会刚到武汉站,收到消息马上退了回黄石老家过年的票,想赶回一线支援。聊天中我发现,她只是一名95后的小姑娘。

我把她送到目的地后,群里另外两个中南医院的护士也在求车。她们也是被召回来晚上要去上夜班,上班时间是九时,我和她们约好了八时用车。

晚上我早到了,发现她们更早就在楼下等候。上车后,她们送了我一盒牛奶和一个小点心作为感谢。我回送给她们一块白巧克力。在我看来她们都是白衣天使,所以后来我用白巧克力作为见面礼,送给他们每一个用车的医护人员。

从那天开始,我基本上每天花大概十个小时的时间接送医护人员上下班。我的车一周跑了两箱油,行程有上千公里。慢慢地,越来越多人加入我们,比如一些水果店老板主动联系我们,说要捐赠水果、零食给物资缺乏的医院,我也会帮他们就运送过去。一些医护人员看我每天在外面奔波,送给我一些酒精、口罩等用品,其实这些对他们来说也是特别紧缺和宝贵的物资。这些都让我很感动。

志愿者期间工作照 受访者供图

就像一开始接送的那位护士一样,我接送的医护人员大多数也只是95后的年轻人,这段时间看到他们的疲惫和担当,和他们相比,我做的这些都不算什么。疫情还在继续,但我相信只要大家一起扛,我们的武汉会好的。

“动物也想知道,他们的主人何时能回来?”

一薇,女,喂养留守动物志愿者

武汉封城后,不仅大家出不去,很多人也回不来。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几天后,一位朋友向我倾诉,他的猫还留在武汉家中,现在快断粮了,不知如何是好。

他住得比较远,我一时也帮不上忙。后来我误打误撞找到一个群,原本是一个救助流浪动物的爱心组织,现在专门用来帮助喂养留守宠物。群里不仅有像我朋友一样求助的宠物主人,愿意帮忙的志愿者,还有提供猫粮、狗粮送货上门的宠物店老板,甚至还有撬锁的师傅。

出于安全的考虑,大家多采取就近喂养的原则。我现在养着两只猫两只狗,基本都是收养的,所以我很能理解这些主人的心情,如果是我肯定也急疯了。我决定加入成为志愿者。

目前,我在帮两户人家喂养猫咪,一家是一只布偶、一只橘猫,还有一家是一只英短,离我家都是大约2公里的距离。

帮助喂养的猫 受访者供图

我喂养时主人一般就会告诉我猫粮放在哪、水要用什么盆子加、要不要留灯、要不要开窗通通风等,有时我会主动和猫咪玩一会。留守太孤单了,我们都能体会。这些动物真的很可怜,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主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武汉封城后,我们除了采购必要的物资也日常在家隔离。而这几天晚上出门喂养小动物,我们看到了这座城市的另一面:我是一名土生土长的武汉人,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空、这么安静的武汉城。疫情发生后,病毒让人们变得很远,我们自己也很焦虑,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次我们帮喂养小动物时,第一个委托人直接把钥匙寄给了我,第二个则找了上门撬锁的师父换了把锁,花了600元。

我们本来都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没想到,现在他们的家门钥匙都保管在我手里。平日里很难建立起的信任,在这样的特殊时期里好像变得容易许多。一开始,我还会和他们视频通话看喂养的过程,后来他们说,没事,不用,拍小视频就好。

我看着这些被留在武汉的小生命,相信它们也将和我们一样,最后都会平安度过难关。

“高峰时一天有六百多份订餐”

敏希(化名),女,协助医护用餐志愿者

疫情爆发后,很多社会力量都参与进来为武汉提供支援。我的一个朋友担心医护人员用餐和生活保障问题,志愿组建了医护用餐支援群和车队群。我进了群,承担一些对接联系、统计善款等工作。

封城后,武汉市内很多餐馆都关门了,物资购买也比较困难。我们一开始联系到一家武汉郊外的餐饮店,他们愿意将春节期间储备的食材都捐出来,后期也愿意以成本价供应,支援医护人员用餐。

其实他们不是专门做团餐的店,这次的供应量对他们来说任务挺重的。我们对接的医院覆盖六七二医院、五医院、协和医院,一天需要送好几百份餐食,高峰时达到六百多份。

将爱心餐饮配送到医院 受访者供图

为了准时给医护人员送上餐,老板带着员工们加班加点,每天只睡3~4个小时。为了加快送餐效率,让餐送到医护人员手里还是热的,爱心车主也每次提前去帮忙打包。有时候,车主怕医护人员不够吃的,还特意跑到便利店去买。后来,又有一家专门做团餐的店主动联系我们,说愿意不计成本地为医护人员提供餐饮。大家一路互帮互助。

不过,考虑车队人员没有防护服等安全隐患,现在我们的送餐服务已经暂时停掉了。但我们的群还保留着,大家仍在想能为武汉做些什么。

1月29日时,我们想好了一个名字,叫“楚啦A梦志愿者队”。这个大团队里有律师、媒体人、注册会计师、银行、通讯、国企等,还有很多我们都不知道身份的人,但大家齐心协力。我们感觉这次做起事来,好像机器猫一样啥都有,啥都能行。志愿送餐期间,医院给我们写了一封感谢信,里面有一句话是“风雨之后见彩虹”。我相信一定会的。

医院给送餐志愿者们赠送感谢信 受访者供图

“我的武汉生病了,我能做的太少”

胖叔叔(化名),男,协助市长热线志愿者

1月27日,我正式成为武汉市市长热线的志愿者之一。我的工作是负责接送接听市长热线的话务员。

第一天出发前,我特意多带了十个口罩,想着如果路上有人没戴口罩,我可以从窗户送几个出去。结果发现大家都戴着。封城后车辆限行,路上大多是三三两两步行的人。

这条我每天上下班必经的路,白沙洲大道高架桥到武昌火车站这一段,平时被堵得水泄不通。20多公里的路,我得提前2个小时出门,现在半个小时就到了。

疫情期间,尤其封城初期,大家对日常生活保障有许多疑问。所有话务员都要返岗上班,听他们说,工作量比平时多了20多倍。坐上车的接线员明显都很疲惫。聊起今天的工作内容,他们大多告诉我都是和这次的疫情相关,然后就沉默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

回来路上偶遇一个好像很无助的老太太,红绿灯路口一直看着我。我摇下车窗想问她是否需要帮助,但无奈她只会说方言,我们没办法交流。

说来惭愧,其实我刚上岗时特有干劲,想着也能为武汉做点什么。没想到,第一天回来就绷不住哭了。我的武汉生病了,而我能做的真的太少。

家人告诉我:“你不是超人,做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了。”他们都很支持我做志愿者的工作,包括每次回来后配合我给车消毒,当然还有给我消毒。他们一直告诉我,我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坚持接送了好几天,帮助别人的同时,自己也被人帮助和感动着。做起志愿者后,我开始分享了每天的日记,很多朋友看到后都发来慰问,问我缺什么,还有自发要送口罩、蔬菜、水果、消毒用品等。小区的邻居也是互帮互助,居然还有楼上邻居说家里有吃的,他在老家远程给我开门,让我去拿。

很遗憾的是,我现在已经停止接送工作了。因为得知接触的一群人中有疑似感染的人,我也开始每天严格自我隔离。而市里后来安排了接送的专车,我们的志愿者接送工作也停止了。不过,我建议大家,把工作群保留下来,这是我们一起守护武汉的回忆。

受访者供图

那天立春(2月4日),很多人给我发消息说,待到春暖花开时再相聚。我想过,疫情结束后,最想做的事是好好抱一下我的家里人,就这么简单而已。(中新经纬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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