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 | “大東亞共榮”——侵略、 掠奪、奴役

亞太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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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9月2日上午9時,日本投降儀式在東京灣的美國戰列艦“密蘇裡”號上舉行,日本新任外相重光葵以及陸軍參謀總長梅津美治郎在投降書上簽字。 資料圖片。

文| 亞太日報特約記者張寧

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結束70周年的今天,檢視日本侵略者在二戰期間對亞洲各國人民造成的巨大傷害,結論自然清晰而無可爭辯。

日本“大東亞共榮圈”宣傳畫

然而,在戰雲初起的日子,在“大東亞共榮”、“反殖解放”等動人口號的遮蔽下,侵略者的真實面目便沒有那麼容易識別。人們對“日本鬼子”的認識,其實經歷過複雜、艱難而痛苦的過程,這一認知歷程所提供的經驗教訓,今天仍然具有現實意義。

“自由的印尼”?

1942年3月,日軍付出陣亡840人、負傷1700多人的代價,僅耗時8天,就佔領印尼政治中心爪哇島。

從中學時代便開始反對荷蘭殖民統治的現代印尼“國父”蘇加諾在日軍“護送”下,會見其指揮官滕山大佐。滕山告知蘇加諾,日本旨在將東南亞各國從西方殖民者統治下解放出來。

現代印尼“國父”蘇加諾。 資料圖片。

蘇加諾提出他最關心的問題:日本能否確保建立一個自由的印尼?滕山毫不含糊地回答:“是的,蘇加諾先生,完全正確。”大佐迅即按蘇加諾要求金額的10倍撥付獨立運動經費,還提供20輛汽車供蘇加諾使用。

不同於中國,在日軍到來的時刻,印尼社會已經歷300多年荷蘭殖民統治。因此,黃種外國入侵者的到來,對於普羅大眾而言,或許僅僅激起“城頭變換大王旗”的微弱反應。對於蘇加諾等獨立運動人士而言,日本承諾將行政機構交其管理並在未來准許“獨立”,這大大超出白人統治者的“開價”,似乎蘊含着希望。

另有一種聲音說,西方殖民者和日本人都是敵人,可以利用日本人,達成獨立目的。

日軍拍攝的“親善照”。 資料圖片。

然而,在1942年起的大約3年半日據時期中,印尼人逐漸發現,日本統治的殘酷性絲毫不亞于它的前任。佔領軍推行高壓政策,嚴密控制包括蘇加諾在內的印尼官員,無情鎮壓地下反日活動,掠奪資源,強制推行“日化”教育。

最嚴重的是強征勞工。據不完全統計,印尼人被迫參加日軍輔助部隊陣亡和從事強迫勞役死亡的總人數超過500萬。

印尼上層人士最終發現,“以合作換獨立”的道路是行不通的。

從一種奴役步入另一種奴役

和印尼相似的一幕,發生在緬甸。

昂山素季的父親--緬甸獨立之父昂山將軍從1938年起,就開始從事反對英國殖民的鬥爭。

緬甸獨立之父昂山將軍。 資料圖片。

昂山和其他一些獨立運動成員從1904年至1905年間日本戰勝俄國的事例中得到鼓舞,認為解放不可能未經戰鬥而獲取。

1940年11月,在駐仰光的日本特務鈴木敬司安排下,昂山來到東京。日本軍國主義的專制固然令人不安,工業方面的成就卻讓昂山羡慕。

在日本度過三個月時光後,昂山回到仰光,着手招募緬甸獨立軍。特務鈴木成為這支數十人部隊的司令,昂山擔任參謀長。

1941年,當日軍和昂山部隊向仰光進軍時,加入其中的緬甸人最多達到5萬人,可以想見,英國的殖民統治是多麼不得人心。

然而,昂山和他的同事很快發現,日本人給予的僅僅是在幕後操縱下的自由,在日本統治下,緬甸的命運和其他日占領土的亞洲民族一樣,僅僅充當日本以戰養戰的工具。這只是從一種奴役到另一種奴役而已。

日軍軍樂隊與街頭的東南亞民眾。 資料圖片。

昂山接受過天皇授獎,還晉升少將,但他和其餘緬甸將領被日方頻繁調動單位,以使其無法控制部隊,從事造反。這讓昂山徹底看清日本人的真實面目,準備投入真正的獨立戰爭。他亦學會了日本人的方式:一面鞠躬如儀,一面按自己的規則行事。

1945年3月17日,昂山和日本將領一起,在仰光市政廳宣誓對抗盟軍。隨後,他的部隊在日本軍樂隊伴奏下,向前線開拔。一出仰光,昂山的部隊便分散潛伏,很快開始反戈一擊攻打日軍。這使盟軍在緬甸的攻勢變得更加一邊倒,加速了日本在緬甸的徹底失敗。

日據新加坡的“華人檢證”

或許是因為華人占人口的多數,新加坡因為對中國抗戰的援助而遭遇日本人的“另眼相看”,撕破臉皮,少了很多表面功夫。

據統計,在1942年至1945年三年多日占時期,新加坡共有5萬多華人遇害。

1942年3月13日,陷落前的新加坡,日軍空襲後民眾傷亡現場。 美聯社圖片。

日軍從1942年2月18日至25日,進行所謂“華人檢證”,又稱肅清。在這一針對華人的清洗行動中,日軍共拘捕2萬多人,其中包括後來的新加坡領導人李光耀。這些人中,為數眾多遭集體槍殺,還有不少被迫服戰爭勞役。李光耀在回憶錄中寫道,他因為會幾句日文,而僥倖混過了檢查。

李光耀在回憶錄中,記載了日軍的諸多暴行:當街搶走路人的鋼筆和手錶;破門搶劫貨倉和百貨商店;羞辱戰俘……

他自己也曾因為頭戴澳大利亞軍帽,被日本兵推跪於地,遭到踢打。

新加坡領導人李光耀。 資料圖片。

切膚之痛後,李光耀對日本軍國主義亦不乏理性觀察。他在回憶錄中分析:日本人稱為“武士道精神”或“日本精神”,是系統灌輸民族優越感的結果。他們認為自己是天擇的子民,有能力征服全世界。他們深信,在戰爭中死去,靈魂將會升天並成為神明,骨灰將供奉于靖國神社。

目前仍在發生的種種事實,似乎印證着李光耀的說法。日本國內,固然仍有諸多呼喚和平與正義的聲音,但右翼分子和軍國主義招魂者的身影從未逝去,一有時機,仍會大施橫暴,此種所謂正常國家中的怪現象,不得不引起所有人的警惕!

作者簡介:

張寧說,15年的記者生涯,似乎在不斷演繹一路向西的橋段,仍只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初級實踐。

2002年至2014年,張寧在10餘年間,五度轉場,先後在巴基斯坦、澳門、阿富汗、伊拉克和香港駐站。儘管從業經驗豐富,遺憾一直未能“沖出亞洲”。

在巴基斯坦、阿富汗和伊拉克這三個堪稱危險國度的摸爬滾打,令他的肌肉變硬,心腸變軟,略悟生命脆弱而寶貴的意義。

2004年東南亞海嘯、2011年美國撤軍伊拉克、2015年尼泊爾地震……這些重大新聞事件發生時,張寧都在現場,見證歷史。可以說,更多時候他的記者生涯與爆炸、槍擊和災難相伴,與此同時,他也試圖找尋這個世界何以變得如此恐怖和異常的答案。

“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仍不安寧,戰亂、恐怖、災難、災害,幾乎無處不在,今有幸借助亞太日報這一新媒體平臺,與朋友們分享自己的經驗和體會,幫助朋友們瞭解己身足跡尚未達到的領域,這是我最大的欣慰。”

張寧說,這些對戰地經歷的回顧,絕無自傲自矜成分,更多地是想和同儕分享內心交織的悲欣,共同為尚在硝煙裡煎熬著的兄弟姐妹祈福。過來人的心從未離去,仍與你們相伴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