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太日报评论员:萧萧
2018年开年后,一切迹象都表明,肆虐无忌的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基本丧失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实际统治领地,该组织在物质和精神方面都受到双重打击。可是在欧洲,“恐怖警钟”依然长鸣,欧洲多国收到恐袭警报,一些国家还出动军队支援街头巡逻的宪兵与警察。2月25日,法国内政部长科隆公开说,法国年初刚刚挫败两起未遂恐袭,强调法国及欧洲都未“走出”恐怖主义阴影,恐袭风险将持续多年。
“伊斯兰国”分子在网上幸灾乐祸地叫嚣“我们无所不在,我们无所不能”。美国乔治敦大学安全研究中心教授、布鲁金斯学会萨班中东政策研究中心研究部主任丹尼尔·比曼警告,为“伊斯兰国”效命的“独狼”式“圣战者”正成为欧洲恐怖主义的新面孔,虽然这类袭击造成的人员伤亡未必很大,但政治影响却大得多,尤其在欧洲诸国,它正在加剧普通民众对中东、北非族群的“集体恐惧症”,扩大民粹主义煽动者的影响力,使得反恐形势更为复杂。
欧洲恐袭风险骤增
2017年入夏以来,欧洲多国发生恐袭事件,特别是追随美国反恐最积极的英法,更成为“重灾区”。英国陆军退役少将鲁珀特·琼斯把这一切和中东反恐战争联系起来,“‘伊斯兰国’衰落在一定程度上加大欧洲遇袭的几率”。来自伦敦国防学院的报告显示,自2016年10月以来,国际联盟已击毙超过4.5万名该组织成员,国际联盟支持的库尔德民主军在2017年收复“伊斯兰国”最后的“老巢”——叙利亚拉卡。琼斯称,该组织头目巴格达迪呼吁效忠的外国“圣战者”利用手边的资源在国内发动袭击,“你在西方腹地所采取的最小的行动,也胜于我们采取的最大规模的行动,它更为有效,也更具破坏性”。无疑,“伊斯兰国”要想用胜利来保持人员士气。“独狼袭击”至少可以提供一些胜利。
琼斯强调,“伊斯兰国”的衰落,导致欧洲遭到袭击的风险增加,首先,走向衰落的恐怖组织往往通过增加恐袭频次来表明自己雄风不减;其次,在控制范围缩小的情况下,很多“圣战者”转入地下活动,不少人回到母国并在当地展开袭击,“‘伊斯兰国’头目们改变了策略,让昔日招摇过市的爪牙混入平民当中,流窜到世界各地,进而增加恐袭风险”。
2017年11月2日,叙利亚东部城市代尔祖尔浓烟升起。叙利亚政府军当时已经将代尔祖尔东部从ISIS手中解放了出来。图片来源:AFP
“独狼”如何产生的?
在新一轮恐袭中,自称效忠“伊斯兰国”的“独狼”分子十分惹眼。除开极端组织的宣传和蛊惑,新技术也导致“独狼”现象增加,特别是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的涌现。现在,即使是小规模的群体也可以将自己的想法广泛传播。更令人担心的是,“独狼袭击”正进入西方文化之中,那些原本不会将谋杀冲动付诸行动的危险分子受到怂恿采取行动,也就是说:那些本来没有加入恐怖组织的条件、机会甚至意愿的人现在发现采取“独狼袭击”行动是他们表达愤怒的一种极具吸引力的方式。英国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的一份调查报告指出,近期许多“独狼袭击者”不是长期具有极端主义思想的人,他们只是一直在寻找生命的意义,后来发现通过以某一运动的名义(他们并未花时间和精力去真正加入这一运动)来实施暴力行动这一途径。
如果算上从中东战场回国的“圣战者”,那么欧洲的“独狼危机”就更棘手了。美国沃卡蒂夫网站记者詹姆斯·基特菲尔德称,这些战斗人员可在自己生活过的贫民区设立藏匿人员和武器的场所,或者干脆混到涌入欧洲的数百万中东难民(这是自二战以来欧洲最严重的难民危机)中,以免被人发觉。一旦进入欧洲,由于签署申根协定的各国缺乏边界管控,也没有中央反恐指挥中心,恐怖分子可以更加轻而易举地躲避检查。
美国乔治敦大学安全研究项目负责人和反恐专家布鲁斯·霍夫曼说,“9·11”事件后,美国成立了全国反恐中心,以弥合地方、州、联邦和国际执法及情报机构之间的鸿沟,如今全国反恐中心成为美国所有与恐怖主义相关情报的交流中心,“偏偏欧洲缺少可以系统化协调各国反恐活动的顶层机构,反恐情报共享只是在双边基础上零敲碎打进行着,没有能够确保合作的中心机构”。
比利时独立反恐研究学者彼得·范奥斯塔埃延则强调,“独狼袭击”的影响比实际造成的伤害要大得多,在欧洲甚至美国,它们正在破坏当地人与来自中东、北非等地的移民之间的关系,甚至威胁到社会制度本身。范奥斯塔埃延曾与法国欧洲大学学院教授奥利维尔·鲁瓦对欧洲的“圣战者”现象进行过调查研究,发现来自地中海彼岸的“移民二代”正成为滋生“独狼”的“沃土”,像参与2015年初袭击《查理周刊》的库阿希兄弟、2015年11月巴黎恐怖袭击的阿巴乌德和阿卜杜勒-萨拉姆兄弟等等就出自“移民二代”,他们认为父辈为融入欧洲主流社会所付出的努力都是无用的,认为回归激进的原教旨主义思想才有出路,这种“逆反心理”再结合欧洲国家越来越强烈的排外气氛,形成“为渊驱鱼”的局面。
该拿“独狼”怎么办?
奥地利《新闻报》记者克莱门斯·帕特克指出,一系列恐袭之所以震撼了欧洲,是因为袭击刻意选在上下班时间进行,人们不光因失去生命而害怕,更因为日常生活被剥夺而痛苦。事实上,欧洲城市的公共场所总是人满为患,就连机场的安检措施也和普通火车站差不多,携带炸弹进出的风险并不大。观察2015年至今发生在欧洲的恐袭事件,几乎都是针对“软目标”(即缺乏安保措施的公共场所)发起的“独狼袭击”,这一连串袭击事件令人想起2004年在“基地”组织煽动下对马德里交通系统实施的伤亡惨重的袭击,以及2005年7月份导致52人死亡的伦敦交通系统遭袭事件。
这两起袭击都发生在伊拉克战争如火如荼的时候。当时,“基地”组织利用西方与伊斯兰教开战的说法煽动反西方的圣战,并且在未能融入欧洲社会的中东移民中招募到新成员,然后围绕安全通信、武器、爆炸物和杀戮等问题对其展开培训,这些手段后来都被“伊斯兰国”继承了。
德国联邦宪法保卫与反恐局局长彼得·格里德林强调,预防恐袭的关键是调查速度,反恐部门的目标是在可能的袭击实施前就获得有关情报,将正在发展当中的恐怖分子和其他线人抓捕,“恐怖分子的目标是在计划泄露之前点燃炸弹,如果有关部门进行了重要的抓捕,那么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显示其是无法伤害的,2016年3月22日发生的比利时布鲁塞尔爆炸案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当时,比利时警方刚刚配合法国同行抓捕了制造巴黎恐袭案的嫌犯萨拉赫·阿卜杜勒·萨拉姆,其同伙为避免萨拉姆在审讯期间供出线索,于是采取“自由行动”,这意味着反恐机构不仅要抓住线索,更要全方位地破获恐怖组织的基层网络,尤其要破坏他们之间的联系,以争取预防的时间。
为了抵消“独狼袭击”的威胁,欧洲多国政府已经行动起来,力争降低袭击发生的机会。据报道,英国军情5处和政府通信总局联手,集中精力做好情报收集工作,努力孤立潜在的“独狼”,毕竟一匹独狼总要比一群狼容易对付。英国反恐机构还注意到,“伊斯兰国”等组织严重依赖社交媒体,对社交媒体进行监控可以帮助官员们在可能的袭击者尚未与其他恐怖分子联络之前提前发现线索。在这一方面,美国走在前头,为了阻止“伊斯兰国”招募新成员,美国政府持续促使脸书、推特等公司加强对与极端思想有关的账户的限制,更密切地监控用户,必要时关闭账户。关闭这些账户可以对招募活动带来挫折,最近一项调查发现,在2014年至2016年间,由于推特公司关闭账户,“伊斯兰国”在推特上的活动减少了45%。
西班牙《消息报》称,美国和一些欧洲情报机关秘密合作,借用二战时期英军“耳语行动”的成功做法,通过有组织地在“伊斯兰国”的网络上散布假消息,使敌人自乱阵脚,有消息称,由于担心间谍渗透,“伊斯兰国”在过去一年里拒绝甚至杀害了一些外国“圣战者”。
另外,反驳“伊斯兰国”的广泛信息也很重要,这样做可以破坏极端组织的资金筹集和人员招募。新美国基金会的一份报告指出,从极端组织里反叛的人员可以令人信赖地谈论恐怖分子内部的糟糕状况,澄清那些被极端思想歪曲的问题。该报告还呼吁欧洲各国不要因恐袭频发而忽视在移民社区寻求支持,“如果一个社区与警方及外部社会关系良好,恐怖分子在该社区中可以利用的机会就会减少,如果社区内部成员出现问题,其他成员进行报告的可能性就会增大”。
报告举了美国的例子,执法部门如果能加强与中东移民社区的互动,一定会取得更好的效果,特别是官员们与穆斯林社区关系的基础不局限于反恐,还包括处理犯罪、反穆斯林的骚扰行为等,帮助移民更好使用社会服务。执法部门还与社区领导人提前商议如何保护社区免受“移民恐惧症”所带来的暴力行为伤害,因为移民社区最担心执法部门仅关注恐怖主义而忽略侵害移民的犯罪活动。另外,美国地方政府被鼓励雇用不同背景的警察人员,并对他们进行文化差异的培训。事实上,这些措施不会阻止所有的“独狼”,但使得执法人员有机会抓住更多的“独狼”,减少“独狼袭击”造成的伤害,最重要的是,它们最大限度地降低了“独狼袭击”所造成的政治影响,从而使得这种现象在整体上变得不那么危险。
作者简介:
萧萧,亚太智库研究员,长期从事新闻报道工作,迄今已在《人民日报》《环球时报》《国际先驱导报》《世界新闻报》《新民晚报》《青年参考》《南方周末》《凤凰周刊》《兵器知识》《兵器》《现代兵器》《兵工科技》《舰载武器》《坦克装甲车辆》等主流媒体发表作品超过5000篇,并在电视、广播、网络等媒体平台有所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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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亚太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