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要闻丨看威尼斯双年展:艺术与时尚在这里碰出火花

亚太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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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双年展:这里仍然是这个星球上用印象深刻的机会打动时装界与设计界人士柔软内心的地方。

意大利威尼斯 —— 一起迷路吧,扔掉地图开始漫步。这一直是威尼斯给到访者寄出的邀请函,而每当威尼斯双年展(La Biennale di Venezia)开展,这样的邀请就更为诱人。今年,第57届威尼斯艺术双年展从上周六(5月13日)对公众开放,持续至接下来6个月。今年展览囊括85个国家馆,所以威尼斯双年展常被称为“艺术界的奥运会”确实很好理解,又或者应该叫“艺术界的戛纳”(想起上周双年展预览时各种冠冕堂皇的废话)。

双年展的主要场地位于大运河(Grand Canal)边,一是建筑布局最初根据拿破仑设想的绿园城堡(Giardini),二是经过大型改建的海军军械库(Arsenale),但活动与展览遍布全城各地。无论是壮观的宫殿府邸,还是每次仅容一人走过的巷道。你需要迷迷路,并且要理解这样的一个事实:你没可能参与到所有双年展活动中去。

上次我参加双年展的时候,策展人还是Massimiliano Gioni。他聚焦的是艺术家们创造的另类现实,这些艺术家之中不少人亦是以“另类状态”工作,游离于边缘,也往往令人着迷不已。今年双年展策展人是来自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Centre Pompidou)的Christine Macel。她将今年双年展称为Viva Arte Viva(“艺术万岁”),你可以松散解读其为在重重跌落在生活之中的艺术。在绿园城堡主展馆与军械库中有很多“真实的生活”,Marcel分出9大展馆,邀请来自51个国家的120位艺术家组成。有人在睡觉,有人在造物,有人在修补,可以说是展出了一场人类工业景象。

我特别喜欢的是“艺术家与书籍之馆”(Pavilion of Artists and Books):耿建翌被色彩浸泡的手装书册,Abdullah al Saadi手绘卷轴放在川宁茶(Twinings)的茶包盒 里,John Latham被烧焦的大部头。但我真的是爱书。其它地方多数感觉像在窥看某个人的工作空间,凌乱的、私密的、最有吸引力的。或许是这样吧,如果你是艺术家的话。

绿园城堡

艺术与时尚的诸多共同点中,关联最紧密乃是其折射时代并将此种反应投射成某种预测的能力。“艺术万岁”通常谦逊强调的是手工艺,那些无处不悬挂着的面料织物成为了艺术家手工作品的直白表达,反映出当代时尚对手工艺历史的全神贯注,将人类对不可理解的现实做出的反应定制化、个性化。我这或许能被视为撤退回归传统,但是这种冲动是具有前瞻性的,因而也是乐观的:“我制故我在”。(要换成时尚语境,应该是“我穿故我在”对吧?)

你还能在某些国家馆里发现更发自肺腑的表达。根据小说《乱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主人公斯佳丽·奥哈拉(Scarlett O’Hara)在战争期间发出的乐观呐喊,驻扎美国的艺术家Mark Bradford将他的装置艺术命名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Tomorrow is Another Day)。

带鞋身高近7英尺(约2米13)的黑人同性恋者Bradford,几乎没可能在特朗普治下的美国脱颖而出。要代表这个他感到可能无法再代表的国家,他感到挑战重重(正如他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语出惊人的那样),他重新改造了这个带有新古典主义风格圆柱、白得闪闪发光的美国国家馆,绰号取为“白宫”,走过黑暗与腐朽之中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旅程后,最终呈现的面前的是在洛杉矶街头录制的一段欢乐视频:身穿白色工装背心与黄色短裤的朋友扭着屁股跳舞,玛丽莲·梦露(Marilyn Monroe)在首次担任主角的电影《尼亚加拉》(Niagara)的最后画面(Bradford的视频灵感就来自此片) 。

在美国馆,艺术家Mark Bradford的装置艺术作品

艺术家Geoffrey Farmer改造的加拿大国家馆,也是类似这种喜欢战胜痛苦与损失的过程。该馆目前还在施工装修,Farmer是想将其“掏心挖肺”,变出一座巨大的喷泉。这个想法来自1955年发生的一起间接导致他祖父丧生的火车和伐木车相撞事件。所以你会看到这样的奇观:Farmer的喷泉从一个错视效果的、金属铸成的木板堆里喷出。如果说爆炸隐藏的暴力能让人联想到当年的事故,简单的、凌驾一切的水流就像水做成的烟花。人们身上都湿了,但他们不在乎。

一只落地钟,一本书,一床叠好的羽绒被,一段铁轨……水从所有Farmer的艺术装置中喷涌而出。威尼斯的水是有魔力的。一天深夜,我走回酒店,涨潮冲刷了圣马可广场(St. Marco)。女人们脱下脚上的Louboutins和Roger Viviers,赤足踩着水。非常超现实了。街头小贩们贩卖的高筒塑料雨靴瞬间成为城中最热配饰。同样超现实的还有艺术家Giorgio Andreotta Calo的折射之池,在意大利国家馆呈现出惊人的视觉幻觉(该馆名为“魔法世界” Il Mondo Magico也是很适当)。

Fendi在圣洛可大会堂(Scoola Grande di San Rocco)举办晚宴,为“魔法世界”举杯庆贺。有人向我保证,会堂里能找到全球70幅意大利“文艺复兴三杰”的丁托列托(Tintoretto)画作,包括巨大宏伟的《耶稣受难》(Crucifixion),就连难见激动的画廊主Jay Jopling也会因此激动起来。

这就是威尼斯效应! 在这个早春度假季,全球最出名的时装屋争抢着要做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令人叹为观止的促销活动(Dior在洛杉矶圣莫妮卡群山荒野、Louis Vuitton在京都幽谷中的美秀美术馆早春秀,都在威尼斯双年展预览时隆重上演),威尼斯仍然是这个星球上用印象深刻的机会打动时装界与设计界人士柔软内心的地方,至少能证明自己与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不相上下。

Geoffrey Farmer作品,加拿大国家馆

直到11月,Prada基金会美术馆(Fondazione Prada)所在的威尼斯王后宫(Ca’ Corner della Regina)都将展出《船漏了。船长骗人的》(The Boat is Leaking. The Captain Lied),由电影导演Alexander Kluge、布景设计师Anna Viebrock、艺术家Thomas Demand三人相互援引彼此作品合作完成,占据了宫殿全部三层楼空间。

这听上去或许很有学术意义,不过每层楼有开放的大厅空间,看上去蛮不错的,又增添了一层戏剧趣味(确实是字面上的“戏剧”,因为多数都取自Viebrock的舞台设计)。一号门背后有什么?一个又一个房间,塞满了艺术作品与想法,你得花上好几天才能一一解开。Miuccia Prada穿着宽松毛衣和紧身牛仔裤,引导访客们进入盛大开幕式时高兴激动得好像有些眩晕。我转过身去,目光锁定了一段视频,视频里的一切全部是Demand用纸张制造出来的:这是一间办公室,所有东西无休止地或是向前或是向后倾斜,就好像监控器里拍到的日本地震期间景象。

但我也很喜欢19世纪米兰艺术家Angelo Morbelli一整个房间阴沉的画作。我之前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但现在我已经变成他的死忠粉丝。简直威尼斯效应上身。

威尼斯另一大时装界资助者,则是Gucci母公司开云集团(Kering)董事长Francois Pinault。他已经成为了今年双年展房间里那头你躲也躲不开的大象。尽管并非双年展组成部分,但英国著名艺术家Damien Hirst的大型展览——“难以置信的灾难遗珍”(Treasures from the Wreck of the Unbelievable)将媒体预览推向巅峰。

他再造了一艘被发掘出的富有收藏家海底两千年沉船,填满了Pinault在古老的海关大楼(Punta della Dogana)以及大运河边葛拉西宫(Palazzo Grassi)的展览空间。光是这个规模就能压痛艺术界最纯粹的敏感神经——也正因如此今年夏天将会吸引更多其他人。格拉西宫庭院三层楼高的青铜神像(实际上是树脂做的)就足以让人放弃抵抗了。就算是中世纪的农民也不能否认其工艺的精美程度(来自5个国家的250名工匠花费10年完工)或是材料的高品质:用整块玉石雕成的佛像,美杜莎像则用的是整块华丽绿孔雀石凿出,雕刻家必须戴上手套来处理这种带有毒性的矿石。就这件作品也得需要3年才能完成。

Damien Hirst在葛拉西宫展出的《难以置信的灾难遗珍》

有些东西是要你去爱的(石头上那四条青铜蜥蜴我要了!)太多太多地方让你生出敬意,还有些东西——假珊瑚什么的——最后你会觉得实在也是太多了。离开时,我因对艺术家的多变的执着而倍感敬畏,我还好奇如果再将这个他在当代创造的所谓“古代”藏品沉入海底两千年,未来还会剩下什么呢。或许也所剩无多。或许这也是一个对我们忙着创造的变化无常的数字世界的生动指示。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现在与过去相比更是如此。

你又为什么想实现永恒呢?但今年在福图尼宫(Palazzo Fortuny)举办最后一场展览的比利时收藏家/美术家Axel Vervoordt想要。该展览名为《直觉》(Intuition):“身体自发的行动即是本能(instinct),灵魂自发的感应即是直觉。福图尼宫亦是威尼斯最气势磅礴的建筑之一,带有成熟饱满的阴暗与丝绒般的颓废,Vervoordt从来都能吸取古代与现代而予其以完满:来自公元前6000年的崇拜物,与来自视觉艺术家Ann Veronica Janssens在2017年运用蒸汽创作的神秘互动装置共处一室。再一次地展现了水的魔力。

在威尼斯,特别老旧与特别新鲜的东西融会贯通,你不会与其它任何地方混淆。这里的密度,被迫叠搭的楼层,总在拍打门阶的水花,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和解统统事关生存。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我在威尼斯安缦酒店(The Aman)吃晚饭,这里曾经是帕帕多波利宫(Palazzo Papadopoli),以19世纪居住于此的希腊家族命名,早前业主还包括提埃坡罗家族(Tiepolo,据说这里的某处天花壁画还留有乔凡尼·巴蒂斯塔·提埃坡罗的真迹)。墙壁依旧是从前的巴洛克风格锦缎,但屋内摆放的已经是B&B Italia低调的皮革家具。这绝对称得上是文化冲击,但这威尼斯以及意大利这两个元素都得到了如此完整的保留,舒舒服服地共存。

这就是为何该城有底气承办双年展并将其培育发展数十年的原因之一。敞开怀抱接受你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方这个概念或许与你的冲突相悖,但威尼斯让无知的迷雾令人欣喜。迷雾升起时,你就到了天堂。然后你再次回到起点,再次开始了迷路旅程。

(来源:BO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