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流雲 | “迷魂灣”里的信、達、雅

亞太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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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亞太日報特約記者 宿亮 (駐新西蘭惠靈頓)

第一次去奧克蘭,順著導航軟體提示音迷迷糊糊地拐上一條雙向小路,路牌上顯示自治領路(DominionRoad),並不寬闊的道路正前方就是奧克蘭的標誌性建築天空塔。

對這個路名,我不陌生。朋友曾推薦新西蘭經典樂隊TheMuttonBirds在上世紀90年代初推出律動振奮的歌曲,其中有首歌名叫《自治領路》 (下圖) ,說的就是奧克蘭這條普通的街道。

“他走過城市,找到生活之地,那是道路中段的房子,就在自治領路中間的地方……他把頭倚在窗臺上,望著這個城市,望著山上伸出的天線,就在那個道路中段的房子,就在自治領路中間的地方。”

如今,70年代搖滾風已經漸漸淡去,我很想知道,歌里的自治領路現在變成什麼樣子。隨車前行,路邊那些舊日泛著維多利亞時代風情的老房子隱約可見,更多地卻是各色食肆飯館,多數還是中文招牌,煎餅果子和中式面館都這個太平洋島國的大城市泛著親切的笑臉。

現今的自治領路遍佈各式中餐廳。 (圖片來自網絡)

現在,自治領路號稱“飯店聯合國”、“中國街”,也是奧克蘭人品嘗中餐的“大眾目的地”,據說有不同口味的中餐館超過50家。不少華人穿梭在街頭,尋找家鄉的味道。

畫風轉變得竟然如此之迅速,讓我不由覺得有些意外。不過,城市和社區就是如此,在某一個時點,人們聚集在一起,形成具有濃郁特色的文化;在某一個時代,人們漸漸散去,帶著故去文化的回憶找尋新的生活,而另一種文化卻悄然生根,開始一段不同的故事。

如今,在自治領路半程的路面上,銅牌鐫刻著搖滾民謠的歌詞,是對往昔的紀念;而兩旁花花綠綠的餐館則更像是當下生活的歡愉。於是,華人們把這里當成新的家鄉,也不再把“自治領路”掛在嘴邊,而是用“Dominion”的諧音去記錄這個美食地點:“倒霉路”。

有人說,“倒霉路”的由來是因為路窄車多,車輛經常剮蹭或在路邊被“貼條”;也有人說,“倒霉路”曾經治安不太好,經常出現華人被偷被盜的事情。無論如何,這個非正式的名字就這樣流傳下來,以至於“倒霉路”淡去了“倒霉”的色彩,變成美食街的代名詞。

19世紀20年的自治領路街景。(圖片來自網絡)

現在的自治領路(倒霉路)街景。(圖片來自網絡)

類似的名字在奧克蘭還能覓到蹤跡。 著名當代詩人顧城人生最後一段時間就居住在奧克蘭附近的島嶼懷希基島(Waiheke)。 “懷希基”是毛利語,意味“流水”或“滴水”,在新西蘭人眼中,這里是城市中的田園;在華人眼中,這里就是永遠屬於顧城的“激流島”。

激流島碼頭。 宿亮 攝

激流島上的海岸。 宿亮 攝

生活就是這樣:我們給所有東西賦予了名稱,這些名稱代表了我們的思想、文化和共同體概念,成了那個地方,以及那個地方留在頭腦中的意象。

就好像普蘭蒂灣(BayofPlenty)一定要翻譯成“豐盛灣”才能體現出庫克船長發現這片土地時,面對撲面而來的豐富物產時的喜悅。

於是,選擇一個晴好的週末,到奧克蘭郊外的使命灣(MissionBay)曬曬太陽。然後告訴朋友:今天去了一個風景優美的海岸,有海風、有暖陽,它的名字叫做“迷魂灣”。

曠野流雲·宿亮 作者簡介

宿亮,姓宿,不爱吃素。生在大明湖畔,不解清照风情,偶尔倒是读读辛弃疾的“醉里挑灯看剑”。没怎么体会过老舍笔下济南温婉的冬天,总觉凛冬就应该凌冽。

读了四年历史,收了个史学学士;读了五年政治,却得了个法学博士。读历史,最爱欧洲中世纪,立誓有生之年走遍欧洲,结果而立之年没到,就已流窜多半,恍然到原是史家能写,方寸之地也能出三卷本。读国政,最爱阴谋说,论文也要写欧洲的兵戈纵横。信奉伦敦政经的学术大师苏珊·斯特兰奇,于是照猫画虎混入记者队伍,写字为生。

一年前,生平第一次飞过赤道,发现站在地球的另一面不会掉落太空,证明牛顿是对的。远离大陆,在新西兰寻找传说。总觉,南北两岛是部公路剧情片,决不能停车拍照、上车睡觉。于是,一部老车卷黄沙,扎进这蓝蓝绿绿的天空山野,就想跑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