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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亞太日報特約記者 沈綠
從維也納一路駛來，我們一會兒走在丘陵腳下，一會兒把丘陵走在腳下。蘆葦從丘陵的邊緣探出頭，像剪影一樣印在天上。
布拉格是歐洲大陸的心臟、捷克的首都，在波希米亞州，橫跨著伏爾塔瓦河。伏爾塔瓦（Vltava）是已失傳的凱爾特語。vlt是曠野，va是水。
最起初，這裡是一片曠野和一條大河。西元前5世紀凱爾特人來了，將這片曠野稱為其中一個部落波伊人的居住地——波希米亞。生活了4百年後，日爾曼人月夜來襲。又6百年，匈奴人、阿瓦爾與斯拉夫人相繼侵入。倏忽又一千年逝去，波希米亞的版圖上先後標注著查理曼帝國、摩拉維亞公國、波希米亞王國、神聖羅馬帝國。1689年，布拉格浴火重生。又見百年日月，拿破崙終結了神聖羅馬帝國。然後一戰、二戰，布拉格之春，天鵝絨革命……奇怪的是，兩千多年歲月的風風雨雨，布拉格不僅沒有留下侵蝕的痕跡，反而出落得像個建築歷史博物館。
河畔何人初見月？河月何年初照人？橋也默默無語。早在12世紀初，伏爾塔瓦河上已有了歐洲最早的木橋。到12世紀中葉木橋被洪水沖了去。1160年繼造的猶滴石橋是歐洲第二座石橋，於1342年又被洪水帶走。現在眼前的這座哥特式的查理大橋，是查理四世於1357年所建，60年後完工。此後600年，洪水數次沖刷，大橋自是巍然不動。查理四世的布拉格是布拉格最輝煌的時期：那時的波希米亞國王居於7大選帝侯之首，布拉格是大主教區，還設立了中歐的第一所大學，當然會叫作查理大學。
查理大橋長520米，寬10米。橋下有21個橋墩，由砂岩砌成。橋上有31組雕塑等距對峙，有獨像，也有群像。每座像高近5、6米，大多為巴羅克式。最初橋上原本並無雕像，1683年才豎起了第一座青銅像。而後一發不可收拾，30年間陸續增添了聖經人物、捷克英雄等等。細細數來，共有75個聖人站在橋上。
最先站在橋上的是內波穆克的聖約翰，布拉格大主教區的大主教。都無須有人指點，橋上只有一尊雕像前會水泄不通：外面的人擠不進去，裡面的人擠不出來。聖約翰頭上的7顆金星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晃得人像從逆光裡走來，背影裡白花花的，不敢正視。1393年，他無偏無黨，堅決不允當時神聖羅馬帝國國王欽點的人士擔任修道院院長，被小肚雞腸的國王處以死刑——扔進河裡。還有一種說法，稱是聖約翰拒絕向國王透露王后的懺悔內容（這就更小家子氣了），結局都是被丟進河裡。傳說，當晚有7顆星星閃爍於聖約翰落水之處，久久不散。
圍在像下的人都在等著摸一摸聖約翰腳下的浮雕，說是摸了會有好運相隨。同樣不用人指點，照著浮雕上已被撫得錚亮之處去即可。暗金色的青銅浮雕有兩幅，左邊一幅是聖約翰被士兵們扔向橋下——當然聖約翰已被“時光的手磨得金光燦燦，士兵們則灰塵僕僕，無人搭理；右邊一座有一隻狗，也金花四濺，不知緣故。
布拉格有一種不太好的習慣，就是特別喜歡把人從高處扔下去。1419年，激進的宗教改革者把布拉格市長及其外交助理從新城大廳的窗子扔出去，當場致命。1618年，波希米亞新教徒抗議皇帝迫害宗教，把兩位信奉天主教的攝政大臣及其秘書從大臣府的東窗扔出去，未當場致命，因為掉在了窗外柔軟的河床上。人雖無恙，卻丟出了歐洲著名的30年戰爭。1948年，捷克外交部長摔死在外交部院子裡，上面是敞開的窗戶……
河裡斜著圓木紮的木筏，那是歲月長河裡熟視無睹的水鳥的驛站。它們飛累了，就下來歇會兒，順便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乎。河裡有艘遊艇叫“爵士號，但總是緩緩而行，速度十分不爵士，實在很幽默。長河中水鳥起起落落、嬉戲熱鬧，遊船裡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每天的剪影似乎都一樣，只是今天的這只水鳥有這只水鳥的日子，明天的那個遊人有那個遊人的故事，自是有異。至於是“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歲月空惆悵還是“今生今世未惘然，山河歲月莫惆悵，各有各的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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