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新氣象：GDP指揮棒漸行漸遠

【亞太日報訊】深圳鹽田區可能會創造一個先河。

記者獲悉，如果不出大的意外，該地區可能將是全國首個考慮生態方面經濟影響的地區。

原因是，目前該區正在徵求意見。且該意見將在1月27日人代會上發佈的2015年政府工作報告中出現：2015年該區將率先建立GDP與GEP雙核算、雙運行、雙提升機制，儘快發佈GEP核算結果，建立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及離任審計制度、資源環境承載能力監測預警機制。

GEP即生態系統生產總值，大致是將自然生態系統等創造的價值算入GDP的一個核算辦法。這改變了過去唯GDP（地區生產總值）的核算辦法。

上述行為讓行業內專家倍感鼓舞。

中國林科院首席研究員王兵告訴記者，這個大方向是對的，因為這個方法考慮到了生態文明的影響。

“目前全國的生態GDP的方法已經成熟，分省、分縣、分鄉都可以測算，全國的數字都有，去掉環境等生態影響的損失，加上生態創造價值的，就可以得出一個值。他說。

此前國家統計局和林業局測算， 2009-2013年，中國森林生態系統每年提供的主要生態服務價值達12.68萬億元，相當於2013年GDP（56.88萬億元）的22.3%。

深圳鹽田的努力是各地按照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質增效升級要求，努力做到調速不減勢、量增質更優，進而淡化GDP考核的一個縮影。

根據瞭解，2015年各地在對新一年經濟增速普遍下調的同時，各地的環保、收入指標仍要求嚴格。更有像北京新提出了科技研發的指標、上海浦東取消了GDP指標的“驚人動作。

對此，中國社科院數量所研究員沈利生指出，這些探索非常有必要，因為再搞唯GDP考核，已經行不通了。“經濟整體放慢已經是個大趨勢，相應財政收入增速也會降低，但是包括收入在內的民生指標，不能大降，財政支出仍壓力很大。他說。

此前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下一步要探索編制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對領導幹部實行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改革政績考核機制，著力解決“形象工程、“政績工程以及不作為、亂作為等問題。同時，完善發展成果考核評價體系，糾正單純以經濟增長速度評定政績的偏向等。

GDP指揮棒漸行漸遠

記者瞭解到，隨著各地兩會陸續召開，除了出現類似GEP的新的考核內容外，各地下調GDP增速，甚至淡化GDP概念。應該說，強化GDP之外的指標，已經成為一個大的趨勢。

比如在珠三角的深圳鹽田區提出生態系統地區生產總值考核指標時，長三角上海最核心的區域浦東，則在2015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完全取消了GDP考核指標，但是強化了其他民生和金融、創新等指標。

另外，在環渤海灣地區的北京新增加出科技研發指標時，2015年經濟增速最低的黑龍江也正在做一個重大選擇：大幅調低GDP以及相應的指標。

根據瞭解，儘管黑龍江2014年前11個月規模以上工業增速為2.6%。但是今年1月20日舉行的黑龍江全省工業和資訊化工作會議提出，2015年黑龍江全省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預計增長目標為1%以內。

同時2015年黑龍江工業固定資產投資預計增長3%左右，非公有經濟增加值將增長7%左右，全省縣域地區生產總值、工業增加值分別預計增長6%和6.5%，全省規模以上工業萬元增加值能耗預計下降4%以上。

對於這個規模以上幾乎接近於工業零增長的速度，哈爾濱理工大學教授楊文超指出，黑龍江目前的問題是國有企業比重大，民營經濟發展不足，第三產業發展慢，按照這樣的情況，2015年經濟增速可能也就在5%左右，調低速度很正常。

“過去積累的困難在短時期內是不會克服的，需要有一個長期的調整過程。他說。

此前2014年年前三季度黑龍江經濟增速為5.2%，大大低於年度目標8.5%。

黑龍江經濟增速在2014年為全國最低。主要原因是工業放慢，2014年前11個月該省規模以上工業增速為2.6%，還不到全國8%左右的水準的一半。

而該省投資也很慢，2014年黑龍江固定資產投資增速只有1.5%，僅僅比北京的1.1%、遼寧的-1.5%增速高。

對此，黑龍江社科院應用經濟所劉小寧認為，黑龍江2014年第一季度經濟增速為2.9%，上半年為4.8%，前三季度為5.2%。整體經濟呈加速趨勢，預計2015年經濟目標應該在6%左右。

如果上述看法最後成真，則黑龍江將是全國第一個經濟增速目標低於全國的省份。

但看低2015年經濟增速的不只是黑龍江。

1月23日北京人代會公佈北京政府工作報告已經提出，北京2015年經濟增速為7%，低於上一年7.5%的指標。類似的浙江、重慶、廣西、新疆、寧夏等，2015年經濟目標有所下降。

重慶將經濟目標從2014年的11%調整為2015年的10%，寧夏從2014年的10%調整到新一年的8%，新疆從11%調整為9%，浙江從8%調整為7.5%。另外，廣東有望將2015年的經濟增速目標從上一年初定的8.5%調整為7.5%。

主要原因是，各地2014年的經濟目標沒有完成。其中廣東預計2015年經濟增速在7.7%左右，未達到最初政府工作報告確定的8.5%的增速。

各地調低GDP目標，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為了調經濟結構。

以廣西為例，該地區2015年經濟目標為8%，低於2014年目標2個百分點。根據廣西統計局公佈的數位，2014年初步核算，全年全區生產總值（GDP）15672.97億元，按可比價格計算，比上年增長8.5%，低於預期目標2個百分點。

廣西自治區黨委書記彭清華在2014年12月24日的廣西全區經濟工作會議曾指出，2015年廣西GDP增長8%也不是全區各市的統一尺規，像北部灣經濟區、西江經濟帶等一些有基礎有能力的地方要發展得更快一些。

強化收入和環保指標

彭清華要求重視民生等指標的要求。事實上，這一要求在其他地區也一樣。

根據瞭解，2015年各地在制定新一年經濟目標時，雖然普遍降低了經濟增速，但是對於收入和環保的指標仍在強化。比如廣西、河北、寧夏、新疆等地的城鄉收入指標就高於GDP指標。

2015年廣西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農民人均純收入增速目標，分別是8.5%、10%，高於2015年GDP約8%的指標。

類似的還有新疆，2015年經濟增速目標是9%，低於2014年11%的目標2個百分點。但是2015年新疆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目標是11%，農民人均純收入增長目標是11.8%，高於GDP目標。其城鄉2015年收入目標，比2014年的相應目標僅僅下降1、1.7個百分點。

而各地的環保要求仍被強化。比如河北2015年的經濟增速目標是7%，一般公共預算收入增長7.5%，分別低於2014年8%、9%的目標。但是河北2015年城鄉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別增長8%和8.5%，與2014年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農民人均純收入均增長8.5%以上的目標差別不大。

但河北2015年單位生產總值能耗下降3%的目標，與2014年一致。2015年該省化學需氧量、二氧化硫、氨氮、氮氧化物排放量目標，分別是別削減1%、1%、2.5%和5.1%，與2014年分別下降1.2%、2.7%、1.2%和5.6%的情況差別不大。2015年河北細顆粒物（PM2.5）濃度下降目標是4%以上，與2015年一致。

北京也提出，2015年萬元地區生產總值能耗下降2%，水耗下降4%以上，二氧化碳排放量下降2.5%以上，空氣中細顆粒物年均濃度下降5%左右的，這些目標與2014年目標一樣，儘管北京2015年經濟目標下降了0.5個百分點，只有7%。

多名經濟研究專家認為，目前各地指定的經濟目標仍很高，實際上2015年各地經濟下行壓力仍大，但環保問題仍值得重視。

廣東社科院區域與競爭力研究中心主任丁力就認為，現在總的趨勢是在往下走的，這是經濟轉型換擋期的正常情況，現在經濟從過去的高速進入到中高速，政府應該改變方向，比如從過去的抓GDP，轉為抓公共服務。

現在地方政府提出要提高老百姓的收入，這個是對的，但是定了太高的GDP和收入指標，未必實現。“真正應該做的是把政府有限的財政收入用好，這是政府的主業，政府怎麼把公共服務做好才是核心的問題。他說。

此前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下一步要完善發展成果考核評價體系，糾正單純以經濟增長速度評定政績的偏向，加大資源消耗、環境損害、生態效益、產能過剩、科技創新、安全生產、新增債務等指標的權重，更加重視勞動就業、居民收入、社會保障、人民健康狀況。加快建立國家統一的經濟核算制度。

根據瞭解，實施全國統一的經濟核算制度後，意味說地方GDP之和，要等於全國的GDP，這會使得目前地方GDP之和大於全國數萬億的情況，將告別歷史。 中國社科院數量所研究員沈利生指出，地方GDP和全國GDP一致後，顯然地方GDP將不太可能都高於全國。所以新一年制定高的GDP目標是不明智的。

而對於國家要增加有關就業、收入、社保、安全、債務等指標，多名專家認為，這太重要了。近期2015年浦東新區政府工作報告，未提GDP目標，但是民生目標仍有大幅篇幅，比如2015年浦東計畫新增就業崗位15萬個以上、養老床位1200張，全年完成80萬平方米舊住房社區綜合整新、建成中小幼學校19所等等。該報告提出，2015年發展目標是“經濟平穩增長，結構繼續優化，品質和效益進一步提高。

更早的2014年11月，上海市委書記韓正在接受外媒採訪時指出，五六年前上海就不考核GDP了，目前統計局公佈的GDP數字並不關心。因為2015年上海將是浦東開放25年，2014年上海經濟增長7%，相當於浦東開發初期2個上海、1978年的六個上海的經濟總量。

但韓正也指出，現在仍研究上海發展的品質、效益，以及對國家的貢獻。特別是反映在創新的成果，包括體制創新，包括自貿區，還有為國家在稅收的貢獻上，還有在國家實施的發展與服務戰略上的貢獻。

“現在不太關心GDP，但確實很關心環境。韓正此前稱，每天早晨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看空氣品質，看不同來源的空氣質量數據，睡覺以前也一定是看的。

丁力指出，政府最主要的是提供好的發展環境，其實真正經濟提質增效的主體應該是企業，“提質講的是增加值率要提高，這就要靠自主技術、自主品牌，說到底還是要提高創新。

GEP對決GDP

深圳鹽田區2015政府工作報告提出建立GEP核算制度的辦法，其意義巨大。原因是，最初的綠色GDP曾經擱淺。

2006年國家統計局和國家環保總局（現在的環境部）發佈《中國綠色國民經濟核算（簡稱綠色GDP核算）研究報告2004》。報告認為，2004年全國因環境污染造成的經濟損失為5118億元，占當年GDP的3.05%。虛擬治理成本為2874億元，占當年GDP的1.80%。

綠色GDP核算是指從傳統GDP中扣除自然資源耗減成本和環境退化成本的核算體系。2004年算的損失包括環境污染、水污染、大氣污染、固體服務和污染事故造成的損失。但是未包含地下水和土壤污染。

GEP是“生態系統生產總值的簡稱是一種與GDP相對應的、能夠衡量生態狀況的統計與核算體系。 GEP核算都是針對海洋、湖泊、林地等自然生態系統，此次鹽田區在國內創新推出了“城市GEP核算體系，不僅僅包括自然生態的，也包括人均環境生態。

有課題組測算， 2013年鹽田區城市GEP約1000億元，是當年GDP的2.5倍，人均GEP約47萬元；1000億元中，自然生態系統總價值660.88億元，占65.09%；人居環境生態系統總價值354.52億元，占34.91%。

根據目前徵求意見的2015年深圳鹽田區政府工作報告，2014年該區開始啟用上述GEP考核，2015年將率先建立GDP與GEP雙核算、雙運行、雙提升機制，儘快發佈GEP核算結果，建立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及離任審計制度、資源環境承載能力監測預警機制。推動建立低碳生態港區體制機制及指標體系。

對此，一位地方統計局核算科人士告訴記者，過去國家統計局曾有測算綠色GDP，但是此後並未有細文下發，以後有地方也提出要算綠色GDP，但是都不了了之。

目前中央提出要編制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為下一步核算生態的價值地區提供了條件。“但是迄今仍無新的動靜。

21世紀經濟報導獲悉，深圳鹽田區其實並未取消GEP增速指標。目前徵求意見的2015年政府工作報告，主要目標仍是GDP等。不過各種環保指標和經濟結構指標很多。比如2015年該區GDP預期增長10%左右；萬元GDP能耗、水耗分別下降4%、1%。

王兵對此則感到比較樂觀。

他認為，GEP核算，說明了注重生態文明建設的方向，只不過目前GEP測算的指標太複雜。

如果考慮綠色GDP和生態GDP的因素，即去掉環境和生態造成的損失，加上環境和生態新增加帶來的價值，則可以算出實際最後總的GDP。

“也就是在原先的GDP基礎上減去環境和生態損失，加上環境和生態創造的價值，最後得出的GDP能反映各地的發展水準。他說。

此前2014年10月22日國家林業局、國家統計局課題組公佈的結果顯示， 2009-2013年中國森林生態系統每年提供的主要生態服務價值達12.68萬億元，相當於2013年GDP（56.88萬億元）的22.3%。

但這個生態GDP只是涉及到了森林，並未包括濕地的價值。同時也只是涉及到了“林地林木資源核算、“森林生態系統服務核算，未包括“森林社會與文化價值核算和“林業綠色經濟評價指標體系內容。

丁力認為，目前環境和生態損失這方面仍難定價進行測算，因此說環境空氣污染到底值多少錢還有難度。

不過，最關鍵的是，如果進行類似各種生態方面的GDP測算，會產生“不追求GDP來犧牲環境的機制，“這可以對政府官員為了GDP不擇手段形成約束力。

科技研發成為政府指標

有意思的是，與各省市自治區不一樣的是，1月23日舉行的北京第十四屆人代會三次會議上公佈的政府工作報告，首次提出了研發指標。

該指標確定，2015年北京全社會研發支出占地區生產總值（GDP）比重為6%左右。

此前2014年，北京全市研究與試驗發展（R&D）經費支出1286.6億元，相當於地區生產總值的6.03%，位列全國第一，比2008年提高0.45個百分點。

同期，2014年北京文化創新驅動作用不斷增強。2014年，北京全市文化創意產業增加值超過2700億元，占全市GDP的比重從2008年的12.1%提高到13%左右。

更早的2013年北京全社會研發支出占地區生產總值（GDP）比重為6.08%，為全國2.08%比重的數倍，高出增速第二的上海3.6%的比例近一倍。

北京科技指標，和GDP、收入、物價等調控目標名列，反映出北京強化全國科技中心功能的意向。

首都經貿大學首都經濟研究所張強教授指出，北京新的定位包括全國科技創新中心，北京研發占GDP這一塊的比重在全國比較大。北京強化這個指標，表明北京在這個領域預備佔領在全國的制高點。

不過，科技研發作為政府指標，除了要促進經濟實現創新驅動，實現提質增效外，還有別的意義。

中國社科院數量所研究員沈利生告訴記者，根據全球地區生產總值（GDP）新的演算法，科技投入和文化創意等都可以算入GDP，像北京這樣重視科技和研發的地區，最後按照新核算方法，GDP總量會有所增加。

“西部很多省市不太重視研發投入，未來按新演算法，經濟總量提升有限。他說。

此前，美國已經在2012年採取了新的核算GDP的辦法，將科技研發投入等計算進入GDP，這使得美國2012年GDP總量增加了3.6%，即5598億美元。研發費用支出將被視為固定投資，有關娛樂、文學及藝術原創支出也將作為固定投資納入統計資料。

較早的2013年11月，國家統計局局長許憲春曾指出，中國國民經濟核算體系發展要隨著經濟體制和經濟環境、宏觀管理需求及國際標準等方面的變化而變化，因此國家統計局正在對最新版SNA（國民經濟核算體系）進行研究，將逐步借鑒國際新標準對我國GDP核算制度方法進行修訂。

這一核算體系改革正處於試驗階段。目前已經根據新核算法進行了初步試算，並得出了初步結果，預計到2014年底或者2015年初，這一改革會正式推行。（21世紀經濟報導 定軍 張豔 陳海銀 李天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