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扬之
川普在竞选中和就职后对德国和欧洲一直颇有微辞。他抨击默克尔的难民政策是“灾难性的错误”,毫不掩饰地看衰欧盟及欧元的未来,支持英国脱欧和欧洲各国的民粹力量,愿意改善与俄罗斯的关系……所有这些似乎都在显示白宫这位新主人的反欧立场。
前不久,川普在欧洲访问时的言行再次加深了北大西洋两岸的间隙。
欧洲各国政府被华盛顿的态度糊涂了:他们不理解,作为西方世界领袖的美国为何如此轻慢依然存在的盟友关系。他们不得不问,这是川普的权宜之计?还是长远战略?是他惯用的商业手段?还是真的在准备改弦易辙?
从表面上看,这位自己身体里就流淌着日耳曼血液的美国总统似乎不像他的前任克林顿和奥巴马那样不忘自己的血脉渊源。实际上,川普对德国的态度代表了相当多美欧人士几十年来对欧洲发展日趋日耳曼化的深切关注和担忧。
由此可见,“德意志问题”归根结底似乎不仅仅是德意志民族统一的问题,在新的国际格局之下,它已被赋予了新的现实含义:“属于欧洲的德国”还是“德国化了的欧洲”,这是个问题!
德意志民族之神圣罗马帝国
关于“德意志问题”产生的时间,学界主要有两种观点:美国资深战略家基辛格(Herry Kissinger)认为它始于1648年威斯特伐利亚体系建立时;欧洲学者戴维・卡莱欧(David P. Calleo)则倾向应该从普鲁士统一德国后开始算起。
而笔者更愿意相信其根源在于公元962-1806年间的德意志第一帝国,即所谓的“日耳曼民族的神圣罗马帝国”(又译为:“德意志民族之神圣罗马帝国”)。
我们现在谈论的“欧洲”,是按照世界五大洲来划分的。本文论述的“欧洲”概念,则主要指古罗马疆域内欧洲大陆的那部分。西罗马帝国于公元476年9月宣告灭亡后,欧洲大陆上曾出现过一个相对统一的法兰克王国。
公元十世纪,王国一分为三,东部自称“神圣罗马帝国”,以此来挑战东罗马帝国(拜占庭)作为古罗马继承者的地位。在之后的征战中,它丢掉了勃垠第等地和意大利大部,王国疆域收缩,于是不得不在“神圣罗马帝国”这一高大上称谓之后加上“日耳曼民族”这个词缀。
关于这个“政治怪胎”, 法国哲人伏尔泰(Voltaire)曾调侃它“既不神圣,也不是罗马,更不是帝国”。
的确,这个由数百个凌乱不堪的封建王国、公国、侯国、贵族和骑士自治领地、自由邦和自治市拼凑起来的政治架构似乎徒有“帝国”之名,但是,“日耳曼民族之神圣罗马帝国”首次将日耳曼与古罗马的法统与疆域联系起来。
从此,引领欧罗巴的使命感便成为德意志不忘的初衷和情怀,德意志作为一个民族概念也由此渐渐萌生起来。
长期以来,日耳曼各部落由于沉迷于这神圣的、罗马的、帝国的“三位一体”的虚荣名号。
王公贵族们为了争夺皇位而相互倾轧,彼此杀戮。他们非常看重其帝位的正统性,所以一味追求得到罗马教皇的加冕,却忽视了诸侯割据已逐渐成为德意志的最大痼疾。
可这盘散沙却是欧洲其他诸邦及罗马教廷乐见的事实。于它们而言,德意志这个“蛮人”应该尽可能久地呆在“日耳曼森林”(孟德斯鸠语)中,只有当更难驯化的“野蛮人”(如奥斯曼人)叩击欧洲门户之时,才应该将他放出来抵御外敌。
但日耳曼人不是一般的“蛮族”,更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散兵游勇。即便在内部四分五裂的情况下,他们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历史使命,也未放下统一欧洲的野心。
从某种意义上说,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这三次欧洲近代的思想解放运动,或多或少都体现了日耳曼民族与养尊处优的“罗马人”之间的千年仇恨,特别是马丁·路德发起的宗教改革实际上就是对罗马天主教的一次清算。新教的诞生是欧洲日耳曼化的一个重要标志。
然而,真正使德意志成为一个“问题”的是法国大革命的爆发(1789年)以及拿破仑的扩张和对德意志的征服。
1806年8月6日,弗朗茨二世不得不放弃神圣罗马帝号。随着神圣罗马帝国的瓦解,德意志民族的统一似乎变得遥不可及。于是,德意志何去何从,“德意志问题”该如何解决,便成了一个刻不容缓的生死问题。
(来源:观察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