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太日报 刘莉莉
上午收到尚军师兄发来的信息,“崔老师今晨昏迷了,我这会过去。”
我心里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但极力说服自己,没事的,住院抢救是常事,崔老师会好起来,我们还相约周二去医院看他……
然而,就在十分钟后,师兄的信息又来了。
“崔老师10点35分走了”
师父啊,您爽约了。
……
崔峙老师是我的母校外交学院退休教师,我毕业的系名叫国际法系,从1996年开始招收本科生。张汶师兄、尚军师兄、黄敏达师兄、刑征师兄、杜鹏师兄便成了我们的“开山大师兄”,这一届学生中还出了一位外交部翻译“女神”张璐。
96级星光灿烂,是外交学生国际法系第一届本科生,也是最优秀的一届学生。可谓一出道,就是高峰。他们有着共同的师父师娘,就是崔峙老师和袁慧燕老师。
辅导员崔峙老师带第一批学生的时候,正处而立之年,风华正茂,却是36个小伙子大姑娘的“爹”。等我2003年进入国际法系时,崔老师已升职为系党总支书记。相比“崔书记”,我们更愿意叫他“崔头儿”。
崔老师和袁老师膝下无子,便将全部的爱给了学生们。那种爱,深沉浓厚,已远超师生之情,而是亦师亦父,亦兄亦友。崔老师爱学生,会叫一帮孩子回家包饺子打牙祭,也会为了一个学生的前途和校领导据理力争。
而我与崔老师袁老师夫妇的真正情分的开始,却是在本科毕业之后。一次,尚军张汶等师兄创立的“秋实”奖学金颁奖,我应邀出席,有幸与崔老师同行。路上,他递给我一张照片,我吃了一惊,因为那竟是他和我父亲的合影。
原来,我父亲年轻时曾被外交部选派到外交学院读英语,和崔老师有了同窗之谊。对于这段交往,崔老师在我读本科四年期间一直讳莫如深,是不想年轻的我因有“靠山”而骄傲,也不想我因“有一双注视的眼睛”而产生心理负担。
“可我一直关心着你,如果你遇到困难,我随时准备‘出手’,可你一直都挺好的。”崔老师笑着说。
而那时的我,早已泪流满面。
自那以后,我因各种机缘,与96级的大师兄们熟识起来,成了“小师妹”,享受了一把“团宠”。我也开始跟着他们,叫崔老师和袁老师“师父”“师娘”,那是我的荣幸,亦是我的福分。
师父师娘也把我当成了他们的孩子,对我这个“小女儿”的爱,不再保留。每当我写了新的文章,无论好坏,他们都会第一个点赞转发,像极了无条件以女为荣的老爹老妈;而每当逢年过节,我给二老送点月饼螃蟹券,师娘总会嗔怪一声,“别乱花钱,你还得养孩子呐!”
神仙眷侣是啥样,我想一定是师父师娘那样。他们是那样恩爱、乐呵,对生活充满了热情,朋友圈中不是美景就是美食,看完了将你的负面情绪一扫而光。
两人携手驻外温哥华,一起观晚霞、看极光、秀恩爱、撒狗粮,演绎爱情与亲情的模样。师娘曾发过一个朋友圈,是和师父从年轻到老的九宫格合影,并写着“相识、相知、相爱、相伴,每天都是充实、幸福的”。
然而,厄运还是来了。2019年底,夫妻二人竟双双查出罹患癌症,师父的病情更重一些,师娘为了照顾他,也顾不上自己的病情。但两人的乐观劲儿,一点没改,师娘给我看师父手术后切下来的肿瘤,以及她化疗后剃光头发的照片,还是乐乐呵呵的,却没看见,我的眼角含着泪。
再往后,师父师娘依然快乐着,吃不了大餐就晒饺子,出不了国就拍学校的花朵、晚霞。一时间,我似乎忘了他们是病人,忘了有天会别离。
上星期四,我跑去张汶师兄的律所玩,问起崔老师的病,才知道他又住院了。汶师兄语气沉重,对我说“有空去看看师父吧,恐怕就这一两年的事了”。我心里难过,回到家便马上给师娘发了微信,相约去医院探望。师娘是一如既往地干脆,师父却回信说,“你们工作都那么忙,就不用来了,等我好了咱们再聚!”我回答说:“要去的,工作没有看您重要。”师父便笑着应允了。
那是师父和我最后的对话。
得知师父又病重后,我心里一直在想,与老人最后的相聚,真是见一眼少一眼,谁知,师父连一眼也没留给我。
而留给我的,只有懊悔。我后悔没立即跑到医院看望师父,也没有在师娘身边给她安慰。我们总觉得,再等等,等挣更多钱,当更大的官,便一心一意承欢膝下,总会有时间,总能有机会,但子欲养而亲不待,留给我们的除了遗憾还有什么?
人生,等什么呢?
就在今天,我们失去了一位好师父,一位如兄如父的好长辈,这个世界少了一个真心爱学生关心学生的老师,少了一个善良热情的好人。这是最深切的痛楚。好在,我们还有机会,好好关爱师娘,就是对师父最好的慰藉。等再看到她,我还会像以前那样,靠在她的肩头,问她过得好不好,像一个女儿一样。
亲爱的“崔头儿”,敬爱的师父,一路走好!
(来源:亚太日报APD 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