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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政府意識到了有關“釣魚島屬於日本固有領土這一主張的缺陷。
圖為日本官房長官藤村。 新華社發。
７月２７日，日本共同社、時事社以及次日的《產經新聞》等對我在記者會上與官房長官“激辯釣魚島歸屬問題等進行了報導。作為當事人，我承認提問時語速較快，但並沒有達到“激辯的程度。
當時不過是提出了一般的日本媒體不會問到的問題，沒想到卻成了日本的新聞，從結果來看讓日本政府意識到了有關“釣魚島屬於日本固有領土這一主張的缺陷。
日本專家質疑日方“固有領土說法
“聽說你之前採訪了孫崎享，他對‘固有領土’是如何定義的？此前，我接到一位日本國際關係專家的郵件。有關固有領土的含義，不僅是這位專家不清楚，就連一貫把“釣魚島是日本固有領土這句外交辭令背得滾瓜爛熟的日本首相、防相、外相、外務省發言人等或許也不會對“固有領土的概念給出明確的定義。
看透並打破這一外交辭令漏洞的，是日本外務省國際情報局前局長孫崎享。７月１１日，《朝日新聞》上刊載了專訪孫崎的文章。孫崎提出質疑——日本只從１８９５年利用甲午戰爭勝機佔領釣魚島，對釣魚島只有１００多年的實際支配，怎能說是釣魚島是日本固有領土？
我此前在孫崎家與其討論了三個多小時，被問到“固有領土的概念時，孫崎回答，固有領土一般指歷史上擁有數百年左右的長期管轄權的領土。
記者會經過
７月２６日，日本首相野田佳彥參加國會答辯時，在民主黨議員楠田大蔵的“逼問下表示，如果周邊國家在“尖閣諸島（即我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等日本領土和領海做出“不法行為，政府將作出回應，包括在必要時動用自衛隊。此後，日本防衛大臣森本敏也對此表示擁護，還說根據日本法律體系框架，動用自衛隊應對“尖閣諸島爭端是可能的。
日本官房長官藤村（編者註：相當於政府秘書長）每天上下午有兩次例行記者會。我本想在野田發表動用自衛隊論的次日上午在官房長官記者會上就此提問。一大早，我致電官邸後得知通常１１點舉行的上午記者會由於國會日程改為９點４０分左右。
當趕到官邸時，被以“沒有提前發送申請傳真為由拒絕進入。
不出所料的是，官房長官上午對“動用自衛隊論作出了解釋。藤村說，野田僅僅是提到了理論上（動用自衛隊）的可能性。並非是為了牽制中國。
中午，我以引述日本媒體報導的方式發送了這條消息。
下午１點左右，官邸一位官員打來電話，問是否出席下午記者會並幫記者做了進門登記。
下午４點整，我懷揣著三個問題來到了官房長官記者會現場。
開場前，主持人首先提醒，每位記者最好每次提問一次，且需要簡單明瞭。
第一個有關釣魚島爭端和竹島（編者註：日韓有主權爭議的島嶼）爭端的問題，是一位自由撰稿人提出的。緊接著，由我提問。由於坐在會場的左後方，身邊麥克風又難以取下，所以藤村上半身前傾試圖聽清提問。為了讓藤村聽清，我的提問聲音比平時大了一些。
“您上午提到了動用自衛隊僅具有理論上的可能，這是否意味著為了避免在釣魚島發生衝突，日方願意盡最大外交努力？
藤村回答，“當然是這樣。換句話說，首相一直明確表明了願意深化中日戰略互惠關係的意願。對於可能發生的所有情形，作為日本政府當然要盡最大的外交努力。
為了遵守官邸記者會提問規矩，我並沒有緊接著提問已經準備好的另外兩個問題。
在日本媒體就內政、日美關係等問題進行發問後，身旁的自由撰稿人又就竹島與釣魚島的日方應對區別進行了提問。
藤村說，“‘尖閣諸島’在歷史上以及國際法上都是日本固有領土。圍繞‘尖閣諸島’所有權不存在爭議。竹島問題與日本實際控制的‘尖閣諸島’有所不同。今後日方將與韓方進行鍥而不捨的交涉。
聽罷，我舉手提問。“中日兩國都有人擔心，石原購島以及一部分激進的政治家在釣魚島問題上的舉動已經對中日戰略互惠關係造成了負面影響，您對此怎麼看？
藤村翻看了一下提前準備好的應答記者的材料後，平靜地說，“我也聽到過類似的擔憂。但我需要不斷重複的是，‘尖閣諸島’在歷史上以及國際法上都無可爭議的是日本固有領土。圍繞‘尖閣諸島’所有權不存在爭議。這是日方的立場。藤村看起來對自己的標準答案胸有成竹。
由於日本媒體和日本國民都已經在無數個場合被“反復灌輸這一“日方立場，如果是日本記者，可能不會追問下去。但我接著問，“固有領土的概念是？
或許是此前從未被問到過類似問題，藤村稍微遲疑了一秒，說“從歷史上和實際情況來看是日本固有領土，這是日方的解釋。可能重複這樣的話過多，藤村臉上露出了一絲難以讀懂的微笑。
“您總說（釣魚島）歷史上是日本領土，這‘歷史上’到底指多長的歷史跨度？
“你是在問歷史跨度．．．．．．藤村的眼睛向斜上方看了一看，“從明治時期歸入日本所有者手中的。也就是說（日本所有釣魚島）從那時算起。
藤村又回答了幾個國內記者的問題之後，工作人員遞上一張紙，藤村掃了一眼，開始朗讀，“剛才提到的日本所有‘尖閣諸島’的歷史經過，１８９５年日本內閣通過將‘尖閣’編入日本領土的決議。這是歷史事實中的一個。
“此前我曾採訪過日本外務省國際情報局前局長孫崎享，他說固有領土一般指歷史上擁有數百年左右的長期管轄權的領土。日本１８９５年才佔領釣魚島，但孫崎明確指出，歷史上明清時代，中國在釣魚島的確存在一定程度的管轄權。對於這種說法，您怎麼看？
“我不太清楚（外務省前高官）表態的詳情。政府的理解是，１８９５年日本內閣通過將‘尖閣’編入日本領土的決議。日本此後開始領有‘尖閣’。
“實在不好意思，連續提問（佔用了您過多時間）。但是我還是想問，您剛才說對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購島事件給日中戰略互惠關係造成負面影響的意見有所耳聞。為了避免這種負面因素持續影響中日關係，雙方應盡怎樣的外交努力？
“從日中首腦致力於推進兩國戰略互惠關係的大局觀出發，雙方外交部門今後將繼續在各個層面上展開外交交涉或談判。儘管記者會時間尚有富裕，但藤村的回答比較簡短。
會後，我接到官邸來電和郵件，要求今後參加記者會前提前申請，並“盡可能全面地提供所有問題。
當晚，多家日本媒體對新華社記者就釣魚島問題發問官房長官進行了報導，日媒將此解讀為“從中可以看出中方對釣魚島局勢的敏感程度。
日本專家稱釣魚島發生衝突將對中日均不利
野田首相和森本防相並非最早提出動用自衛隊應對釣魚島爭端的人。今年５月９日，《產經新聞》曾報導日本自衛隊已經制定了所謂的“奪回釣魚島軍事計劃。
但在防衛大學任教多年的孫崎說，這一計劃是無稽之談。“如果自衛隊真的制定了作戰設想，就不會有那麼愚蠢的作戰計畫。報導中說，中國出兵後，日本會瞬間獲取制空權和制海權。但依據中國的軍力部署，日本根本無法瞬間佔據主動。這些空想，正是說明了自衛隊沒有認真思考過如何應對戰爭。
孫崎此前還在多個場合表示，如果釣魚島發生軍事衝突，日本將完敗。但孫崎同時強調，釣魚島發生軍事衝突的話，誰輸誰贏已經不是大問題。他所真正擔憂的是，軍事衝突將損害中日兩國戰略互惠關係，同時日本也將在對華外交上失去戰略性的１０年或者更長時間。
不幸的是，日美等國均有一部分人期待中日在釣魚島爭端上的衝突升級。特別是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此前特意選擇在美高調宣佈購島，６月接受國會質詢時還威脅美國“如果不介入釣魚島爭端的話，將會失去整個太平洋，這句話甚至成為了東京都７月２７日刊登在《華爾街日報》的廣告詞。
石原等人迫切希望看到的是，美國利用《日美安保條約》介入中日釣魚島衝突，並從中撈取政治利益。但孫崎一針見血地指出，美國出兵不過只是個“神話。
“美國國內有很多觀點，其中一些人主張採取敵視中國政策並採取軍事措施。美國期望看到中日之間在釣魚島爭端上適度緊張，但如果真正發生軍事衝突，美國會優先考慮美國自身利益和中美關係大局，不會輕易對華發生直接衝突。
孫崎預測，如果發生衝突，最多也只是海上保安廳與中國漁船發生摩擦，兩國可能都不會為此出動自衛隊和海軍。但即便如此，發生衝突也將是最壞的一種情形，這也會對兩國根本利益造成損害。
孫崎一再強調，解決釣魚島爭端最好的辦法還是回到“擱置爭議的軌道，避免矛盾升級從而令借中國威脅論強化日美同盟的政客和軍火商得逞。
或許，中日兩國都需要更多的外交智慧來撲滅一點即燃的硝煙。
新華社駐東京記者郭一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