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女王與英國皇家禁衛部隊。 資料圖片。
文| 亞太日報特約記者張寧
人類數千年文明史上,曾出現眾多大國強國。其中,英國的崛起和沒落,是頗堪玩味的段落。它高峰時的發展路徑和低谷時的生存之道,都有值得借鑒和學習的豐富內容。研究英國的合縱連橫之術,對於探求工業化國家如何在全球範圍進行經濟、文化和領土擴張的規律,不無裨益。
爭雄:順勢而為 軟硬兼施
大英帝國強盛和走向巔峰的歷史,絕不是巧合,是與資本主義從歐洲向全球擴張,並最終構建出某種世界體系相一致的。
1886年,大英帝國控制區域地圖。 資料圖片。
英國的海外擴張和殖民活動,肇始於16世紀。這一進程以堅船利炮為“守護神”,不僅伴隨與土著居民的衝突,而且伴隨與歐洲列強的戰爭。16世紀戰勝西班牙“無敵艦隊”;17世紀打敗荷蘭;18世紀又在北美和印度驅逐法國勢力,從而形成了第一大英帝國。
當然,英國人不是一勇之夫,他們在順與逆不同形勢下的政策和戰略調整,體現了智慧。
在北美,七年戰爭後,法國的威脅消失,英國加劇了對殖民地的盤剝,最終引發獨立戰爭。在決定性的戰場失敗後,看清獨立運動決心的英國政府,結束代價昂貴的戰爭,目送美國建國。
它沒有消沉,迅即轉向亞洲和太平洋地區,又形成以“王冠上的寶石”印度為中心的第二大英帝國,迎來維多利亞時代的輝煌。
1897年,英國王室慶典上的各殖民地軍警代表。 資料圖片。
1815年至1875年,英國的政策重心適時調整,啟動殖民地自治試驗。在殖民地民族意識覺醒的早期,英國扮演“仁慈母國”,允許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等白人占主導的移民型殖民地進行政治改革,探索建立責任制政府,最終使這些殖民地發展成為自治領。白人自治領與母國的感情和文化紐帶並未受到重大損害,建國後仍和英國維持較為緊密的政治和經濟紐帶。
然而,英國是看人下菜碟的。在“非我族類”的印度、中東和非洲等非移民型殖民地,槍炮和流血是回應這些地區人民反抗鬥爭的主旋律。鎮壓之餘,英國也作出某種程度的妥協,在地方事務以及一些次要事務上,同土著統治者和知識階層合作,達到維護統治的目的。
圖為1954年,被抓到收容所的英國殖民地肯尼亞的武裝獨立運動組織“茅茅運動”成員。 資料圖片。
在強力而不缺乏彈性的策略指導下,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日不落帝國”終於迎來巔峰時刻,統治3328萬平方公里土地和4.31億人口。不要忘記,它的本土面積不過24萬多平方公里,僅僅與當時其中一個殖民地肯尼亞大致相當。
占地:分而治之 進退有據
英國人的外交智慧,或許和這幾百年處處染指、涉足的擴張史大有關係。在全球擴張實踐中,英國摸索出了進退有據的經驗,這與另一島國日本大異其趣,後者亦有雄心,卻似乎只識一條道走到黑的蠻幹。
印度曾是英國最重要的殖民地,在所謂大英帝國中的人口比例高達百分之八十,為英國提供市場、勞動力、原料和兵源,還成為它擴張的前進基地。
1911年,英國國王喬治五世和王后抵達印度德里。 資料圖片。
英國先是在印度確立總督領導下的集權統治。當印度人民的反抗日趨激烈後,英國在武力鎮壓的同時採取憲政改革等柔性措施;又製造族群和宗教矛盾,分化瓦解獨立運動,由此而產生的國大党和穆斯林聯盟的衝突,為後來印巴分治埋下了伏筆。
二戰後,獨立運動大潮不可遏阻,英國經濟和軍事實力均江河日下,無力維繫龐大帝國,被迫從印度撤退。為保持政治利益和影響力,英國促成印巴分治,又在喀什米爾歸屬問題上故意不作清晰劃分,致使喀什米爾爭端至今仍成為影響南亞安全形勢的難題。而始作俑者英國如今搖身一變,反倒成為仲裁方之一。
圖為印巴邊境的降旗儀式。 資料圖片。
這種翻雲覆雨、分而治之的“英國詭計”,在巴勒斯坦、埃及、馬來亞、塞浦路斯和非洲大陸,一以貫之,成為不列顛人佔領、掠奪、鎮壓和撤離的固定戲碼,對這些前殖民地所造成的負面影響則經久不散。
圖存:現實主義 能屈能伸
英國對本土人口、面積和資源的局限性始終有清醒認識,因此並不迷信可以永保“日不落”江山。最大限度維持國際戰略格局的均勢,是它始終奉行的現實主義原則。
當它借工業革命先驅之力,成為19世紀主宰時,就當仁不讓地充當“老大”,為世界制訂規則;而當美國、德國和日本等新興力量後來居上時,它又能夠放低身段,甘當“老二”,還能對後起之秀實施戰略捆綁,維持自身利益。
19世紀末20世紀初,英國謀求和德國結盟未果,但在東方收穫了盟友日本。1902年,英日同盟締約,在英國看來,解決了遠東地區抗衡法、俄海權的問題。
之後,由於忌憚日、德對英國海外利益的侵犯,倫敦的綏靖政策不斷升級,雖然暫時起到保障作用,卻如同飲鴆止渴,最終導致流血漂櫓的戰爭後果,也使自身受到了懲罰。
這種挫折,並未影響英國政治和外交策略的主流:現實主義相對於理想主義,始終更占上風。馬基雅維利說過:“為加強國家力量之故,採取任何政治手段,不論多麼卑鄙無恥,都是有道理的。”英國人似乎是這一原則沉默而堅定的遂行者。
二戰後,英國頗有自知之明地將世界領導者地位拱手相讓給美國。迄今為止,它基本奉行邱吉爾提出的“三環外交”政策,以英聯邦國家、美國為首的英語世界和歐洲為三大相互聯結的力量。三環的核心是美國。在冷戰、反恐等重大議題上,英國堅定追隨新的領導者美國,英美之間,形成“特殊關係”。
英國首相卡梅倫(左)與美國總統奧巴馬。 資料圖片。
當然,在涉及重大利益的關頭,英國會毫不猶豫地展現獨立性和務實有彈性的一面。例如,在西方國家中率先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又如,加入中國主導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
近期,中英關係的升溫,再度展現英國的敏銳嗅覺。它似乎熱心於搭乘中國發展的順風車,為未來扮演重要角色進行鋪墊。
最能展現英國外交現實主義色彩的例證,似乎恰恰是現任首相卡梅倫的一句名言:“我不相信任何主義,一切主義對我而言都是極端主義。”
英國正在繼續享受現實主義的成果。目前,它是香港之外最大的離岸人民幣結算中心。在人民幣國際化過程中的戲份不斷增加,將進一步強化倫敦的國際金融中心地位,抑制法蘭克福金融市場的發展勢頭……
總體而言,曾經雄霸世界的英國,已不再掌握世界格局的主導權。在它的收縮、撤退過程中,伴隨着低谷和陣痛。然而,它依靠處理國與國關係的豐富經驗,不斷更新謀略,實現戰略利益的最大化。這是其他國家值得關注和警惕,又不乏學習價值的一面。
作者簡介:
張寧說,15年的記者生涯,似乎在不斷演繹一路向西的橋段,仍只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初級實踐。
2002年至2014年,張寧在10餘年間,五度轉場,先後在巴基斯坦、澳門、阿富汗、伊拉克和香港駐站。儘管從業經驗豐富,遺憾一直未能“沖出亞洲”。
在巴基斯坦、阿富汗和伊拉克這三個堪稱危險國度的摸爬滾打,令他的肌肉變硬,心腸變軟,略悟生命脆弱而寶貴的意義。
2004年東南亞海嘯、2011年美國撤軍伊拉克、2015年尼泊爾地震……這些重大新聞事件發生時,張寧都在現場,見證歷史。可以說,更多時候他的記者生涯與爆炸、槍擊和災難相伴,與此同時,他也試圖找尋這個世界何以變得如此恐怖和異常的答案。
“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仍不安寧,戰亂、恐怖、災難、災害,幾乎無處不在,今有幸借助亞太日報這一新媒體平臺,與朋友們分享自己的經驗和體會,幫助朋友們了解己身足跡尚未達到的領域,這是我最大的欣慰。”
張寧說,這些對戰地經歷的回顧,絕無自傲自矜成分,更多地是想和同儕分享內心交織的悲欣,共同為尚在硝煙裡煎熬著的兄弟姐妹祈福。過來人的心從未離去,仍與你們相伴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