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际象棋中,第一步就是一切,电视节目也是如此。七集电视剧《后翼弃兵》讲述了美国中西部地区一位女性象棋神童的故事,并深谙此道。
在最初的几分钟里,我们见到了少女主角贝丝·哈曼(安雅·泰勒-乔伊饰),她穿着前一天晚上的酒红色皮尔·卡丹宽松直筒裙,在酒店的浴室里睡着了。几分钟后,她换上了一件以Biba牌时装为灵感的薄荷绿色粘胶衫,与她就着迷你酒吧的伏特加酒喝下的镇定剂相配。她拿起她的鞋子——黑色尖头平底鞋,所以这一定是60年代——匆匆下楼,在极度宿醉的情况下,下她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盘棋。
“对衣服的关注并不是简化,而是全部的重点。”泰勒-乔伊饰演的贝丝。图片来源:Ken Woroner/Netflix Ken Woroner/Netflix
《后翼弃兵》是一部关于国际象棋和时装的网飞电视剧,以国际象棋中已知最古老、最具侵略性的开局动作之一命名。剧集根据1983年沃尔特·特维斯的同名小说改编,也是一个关于孤独、成瘾、冷战和性别偏见的故事。但很重要的一点是,它更是关于时装的!这并不是简化,根据网飞的说法,这是全部的重点。贝丝所穿的60年代中期的服装,由加布里埃尔·宾德(Gabrielle Binder,《窃听风暴》)设计,灵感来自于克里斯蒂安·迪奥和皮尔·卡丹,与《王冠》中戴安娜王妃的服装一起出现在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的线上展览中。
在最开始的场景中,贝丝是一个七岁的勇敢孤儿,留着红色的波波头——简短精悍,是玛丽·匡特出现之前的玛丽·匡特风格。这为我们将要看到的奇才奠定了基调。贝丝孤独而烦恼,很快就对镇定剂上瘾,这个主题一直困扰着她的成年生活。她主要的避难来源是与孤儿院的看门人在地下室下棋。她被棋局的可预测性吸引,而这种可预测性是现实生活所无法复制的,因此她对棋局也上了瘾。幸运的是,她的养母阿尔玛注意到她有天赋,同意陪她参加世界级的专业国际象棋锦标赛——如果她可以拿到15%的奖金分红的话。
虽然贝丝20岁时就成为了当时莫斯科的初代“红人”——到了1968年,她的粉丝团已经开始像她一样穿着打扮——但时尚并不是她得心应手的事。她来到肯塔基州的孤儿院时,穿着母亲绣的浅色亚麻布连衣裙,尽管这是60年代,同龄人都穿着长裤,但她的时尚进步几乎没有超过50年代的宽裙和圆领T恤的范畴。然而她的对手,那些戴着黑色眼镜、穿着灰暗西装的男人(例外的是她的对手本尼·沃茨,他更喜欢华丽的长袍和牛仔帽),却让她显得那样与众不同。在拉斯维加斯的美国公开赛上,她身着黑格流苏裙和黑色短夹克,光彩照人。这里的隐喻也是显而易见的,她对象棋的投入,让她穿得像棋盘一样。
“她作为白后的最后一幕。”……贝丝在莫斯科。图片来源:Netflix
与她的大多数瘾癖一样,贝丝对时装的依恋来自于缺乏乐趣的童年。她因为穿着而被欺负,更确切地来说,她因为没有穿什么而被欺负——例如一双令人垂涎的黑白鞋(她最终获得了这双鞋,且很少脱下)。对贝丝来说,棋盘格成为一种美学形式,独立存在,而不是象征着60年代美国的全球政治和性别紧张情况。她的衣服似乎在说,国际象棋既是一种时尚,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剧集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她太看重自己的穿着。在巴黎,一场改变生活的比赛前夜,她和一个穿着宽松直筒裙的模特喝得烂醉如泥。后来,她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衣服上,却无法筹集到飞往苏联参加关键比赛所需的3000美元(为了剧情需要,她想到了办法)。在莫斯科的严寒中,她再次选择了出格的服饰:首先是一件抢镜的黑色漆皮滚边的乳白色格子大衣,然后是一件全白的厚毛大衣和配套的帽子,这是她作为白后的最后一幕(她往往是持白棋赢、持黑棋输,这也反应了比赛的战况)。
对于我们这些几乎完全通过电视寻找文化和新意的人来说,《后翼弃兵》填补了《美国夫人》《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当然还有《广告狂人》留下的高级时装剧的空缺。就像政治、喜剧和职场平等一样,国际象棋并非一个时尚场所,也不是适合女性的场合。
“衣服的设计是为了越过棋盘进行观赏,因为那是摄影机停留大部分时间的地方。”……泰勒-乔伊饰演的贝丝和托马斯·布罗迪-桑斯特(Thomas Brodie-Sangster)饰演的本尼·沃茨(Benny Watts)。图片来源:Netflix
但是,如果说《美国夫人》是对70年代政治组织工作的一种娱乐性解读,即使是浅薄的解读,那么《后翼弃兵》的一切都可以随意发挥,毕竟《后翼弃兵》是虚构的。职业棋坛的性别差距曾经——现在依然——大到令人难过。如果说贝丝看起来很优雅,甚至是性感,那是因为该剧不怕通过粉饰过去以推进剧情。在世界棋联的排名中,只有一位女性Judit Polgár进入了前十名。
不过,剧里的服装还是忠实于那个时代的:宽松直筒裙借用了皮尔·卡丹的设计、灯笼袖上衣和短裙的灵感来自于Pucci和Biba,还有一件常穿的T恤裙是以Andre Courrèges的设计为基础的。为了反映我们如今的视频通话世界,这些衣服被设计成越过棋盘进行观赏的物件,因为那是摄影机停留大部分时间的地方。“我们想要有趣的领口。一些突出的东西,但别太有压制性,”加布里埃尔·宾德上个月接受金球奖采访时说。
阿尔玛可能是抑郁的,几乎可以肯定是一个酒鬼,是贝丝的有趣衬托。她是一个家庭主妇,对美好的未来充满向往,她阅读《女士家庭杂志》,拔眉毛,把指甲涂成牛血红色。她的绗缝夹克和粉红色的头饰看似古朴,但却无法掩盖一个渴望男人的瘾君子,在对贝丝的爱和对她才华的经济剥削之间徘徊。
阿尔玛(玛丽尔·海勒饰) 图片来源:Phil Bray/Netflix
虽然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二人的穿着打扮就像她们有血缘关系似的。她们穿着迪奥1947年的标志性新造型(窄版夹克和紧身半裙)——到了50年代,这种造型已经流行到了梅西百货和各种商场——在拉斯维加斯、纽约、墨西哥和巴黎比赛。阿尔玛甚至还自己缝制了一条迪奥风格的裙子,其中一件几乎是1955年的原版复制品,多次出现在剧集中。另一件是阿尔玛的绗缝夹克,几乎成为贝丝的安心睡毯。人物反复穿着特定的衣服——不是为了真实,而是为了舒适。
甚至连内饰也有考虑。在贝丝成长的地方和后来买下的家里,有很多与众不同的、经过深思熟虑的装饰,就像韦斯·安德森的电影一样:淡雅的床品、路易十六风格的椅子、太阳纹饰的镜子、粉色和绿色的格子墙纸。贝丝的装修几乎和她的衣柜变化一样彻底。她似乎无法将自己与周围的环境分开,她将几何图形的墙纸与几何图形的上衣相搭配,将时尚的新家具与弗朗索瓦兹·哈迪式的新针织衫搭配。
海勒饰演阿尔玛,泰勒-乔伊饰演贝丝。图片来源:Phil Bray/Netflix
当酒精、毒品和性使得贝丝在公众面前失去地位,她的衣柜也跟着分崩离析。这并不是坏事——她终于穿上了彩色的衣服,借来一些男士衬衫,甚至买了一条牛仔裤。她的妆容也在进化。在一个场景中,她醉醺醺地涂着色彩斑斓的口红。在另一场戏中,她用浮夸的眼线来分散她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的注意力。然而,到了这个阶段,这些就不重要了——她已经比她穿着的衬衫牌子的名气还要大了。
到了1968年,贝丝的名气已经变得“比Monkees乐队还大”,只是因为在男人的世界里“做一个女孩”。这似乎是对过去的美好看法——前提是,通过虚构背景可以让一些不性感的东西(国际象棋)变得性感——但现实是(而且曾经也是)迥然不同的。“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模特。你足够漂亮,但你太聪明了,”喝着茴香酒的模特克利欧说。这证实了无论女性多成功、穿得多漂亮,依然还是会被放在这些条条框框里。
(翻译:李思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