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把苦难传递下去,/像海岸架一样加深。/尽早离开,/不要生孩子。”在阿什莉·奥德兰(Ashley Audrain)关于母亲阴暗面的畅销处女作中,菲利普·拉金的忠告在书一开始就奠定了基调。
布莱丝被完全不懂爱、冷冰冰的塞西莉亚抛弃,而塞西莉亚本身就是虐待狂、精神病患者埃塔的女儿。在《我本不该成为母亲》的开篇,布莱斯真的被排除在自己女儿的生活之外,她的位置已经被另一个拥有更多遗产的女人所取代。她站在前夫新家外的人行道上,凝视着,说服自己必须接受里面住的是幸福的一家。
然后,作者带我们回到布莱丝作为母亲的起点——当然,这比她自己的出生还要早,正如胎儿的营养不仅取决于母亲的健康,也取决于外婆的健康一样。我们慢慢了解了外婆埃塔和母亲塞西莉亚的生活,她们的创伤和被忽视的故事与布莱丝的故事交织在一起。“我们家的女人是不同的,”布莱斯说。然而,就像她母亲和外婆一样,她恋爱并且怀孕——有了一个女儿,维奥莱特。
布莱丝有一个好父亲(尽管他否认这一点);一个替代母亲——童年时的邻居,她在那里找到了避难所;还有一个爱她的丈夫,他自己来自一个模范的、闪烁着仁慈光芒的家庭。然而从一开始,布莱丝就感觉到她的家庭历史可能会压倒她奋斗争取来的稳定。她无法爱她的女儿,而维奥莱特也确实是个难缠的孩子:唱反调、不稳定、操纵别人,甚至让人感到害怕。但布莱丝又怀孕了,生了个儿子,一开始的焦虑变成了恐怖。
《我本不该成为母亲》
[加拿大]阿什莉·奥德兰 著 李雅欣 译
中信出版社/企鹅兰登中国 2021-1-7
这部小说构思精巧、笔法谨慎、生动逼真、引人入胜,是一部巧妙的概念小说,它操纵和利用了几乎每个母亲都有的恐惧和不安全感,无论她自己的童年有多么幸福:对他人的恐惧,将母亲的身份幻想为一个伟大的、光鲜亮丽的、烘焙松饼的俱乐部,而自己却被排除在外。这本书展示了孩子的出生是如何打破同时也加强了成年人之间爱的纽带的,以及童年的记忆无论是被遗忘还是埋葬,是如何在母性危机的时刻重新被记起的。
《我本不该成为母亲》以强烈的哥特式能量冲击母性焦虑,一部分来自于布莱丝前辈的黑暗故事,一部分来自于对坏母亲永远存在的原始恐惧:那个狡猾地掐人、撒谎、向自己最坏的冲动屈服的母亲。然后是维奥莱特:她是否代表了家族诅咒的最新也最危险的部分?还是布莱丝将她对自己所有最糟糕的恐惧都投射在了无辜的孩子身上?这部小说如同走钢丝,它的叙事驱动力带来的引人注目的力量,在很大程度上做到了成功的平衡。
由于缺乏莱昂内尔·施莱弗(Lionel Shriver)《凯文怎么了》那样毒辣的社会学厚重感,这本书有时会让人感受到剥削,偶尔也会让人感觉到写得太夸张(一位新妈妈的眼袋被描述成“梅子色的吊床”),但考虑到其主题的可读性,这也就不足为奇了。如果说结局让我感到惊愕和愤怒,那是轻描淡写,但这很可能是奥德兰的本意。毕竟她迫切传达的信息之一正是,生殖伟业不会简单地、轻易地结束——事实上,永远不会结束。
本文作者Christobel Kent是《卫报》撰稿人。
(翻译:李思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