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口中的自己和他心目中的美国一样,是一个独特闪耀的白手起家传奇。然而与他决裂的侄女在新书《永不满足:我的家族如何制造出了世界上最危险的人》( Too Much and Never Enough: How My Family Created the World's Most Dangerous Man )中碾碎了这个神话。玛丽·特朗普的回忆录残酷无情地鞭笞了这个家族,他们必须共同为特朗普的诞生负责。在她看来,“推倒特朗普”是自己爱国之心的使命召唤,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向读者展示这个所谓靠自己力量成功的人,一直以来是如何依赖他者扶摇而上的。特朗普最初的崛起得益于一个溺爱父亲的大方资助。老弗雷德·特朗普不仅为他种种愚蠢的炫耀行为买单,还自豪地收集了与儿子滑稽逸事相关的许多肮脏小报。如今,他笼络了诸如弗拉基米尔·普京、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Mitch McConnell)等精明强干的人,而在这些大拿眼中,特朗普是一个头脑简单易操纵的小丑。
在这本书中,我们可以读到,特朗普的祖传基因就是偷鸡摸狗。
他的祖父弗里德里希因未服兵役而被逐出德国,来到北美后在加拿大经营妓院,赚得盆满钵满。特朗普的父亲弗雷德是个地主,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地产商以骗取政府的补贴,然而所谓的建筑项目从未动土。他的母亲出生于苏格兰一个贫穷家庭,因此一直很抠门。她每天早上都要穿上偷来的毛大衣,开着凯迪拉克在纽约郊区转悠,往返于家族房产里的洗衣房,只为搜刮落在里面的硬币——她的存钱罐是一堆曾经用来装猪油的锡罐头。因为心理疾病,她一直心不在焉,而丈夫则将男性后代看作按照自己模子刻出来的,能够确保这个家族牢牢地抓住自己的战利品。
唐纳德·特朗普(左)与兄弟姐妹:小弗雷德(玛丽的父亲)、伊丽莎白、姐姐玛丽安和弟弟罗伯特 图片来演:Facebook
特朗普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如此依赖,怎么可能不变成一个“小气、可悲的小人”呢?他从未感受过爱,因此疯狂自恋与吹嘘,好让他自我感觉好一些。他的第一任妻子伊凡娜在玛丽的笔下是个“爱臭显摆、自大狂妄”之人,有着“送二手礼的癖好”,她仪式般的送礼习惯为的只是表示轻蔑。有一年圣诞节,她给玛丽母亲的礼物是一个奢侈包,里面却装着一张用过的舒洁纸巾。现任梅拉尼娅则更像一个花瓶,命中注定摆在玻璃柜里供人欣赏。在一次特朗普大楼举办的父亲节晚宴上,她担纲主办,却全程只说了一个词——最多只是表示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真的吗?”
贯穿全书,玛丽的这位叔叔并不是总统特朗普,而只是普通人唐纳德。她的文字中对特朗普没有太多敬重,甚至不像伊凡娜那样加个定冠词“那个唐纳德”。作为临床心理学家,玛丽一针见血地诊断出特朗普的“精神异常”,其中包括自恋、反社会人格和学习障碍,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每天暴饮12罐健怡可乐。她最后的谴责更是骇人听闻:玛丽控告他“热衷复仇”自己的反对者,因此才会对纽约的新冠疫情无动于衷。特朗普要为这场“大规模谋杀”负责。
他的种种恶习还包括色情狂。有一次,在马阿拉歌庄园的泳池边,特朗普对玛丽的胸围品头论足,令她厌恶不已。“天哪!你的胸真丰满!”他惊叹道。这个讨厌的叔叔见到女人就垂涎三尺,从来没有超我的意志来控制自己。他心痒想发推特了手就不听使唤,想宣战就无法不引爆,想“抓她们下体”也口无遮拦。我们也许不该拿特朗普的失言开玩笑,不过他曾经委托建筑师菲利普·约翰逊(Philip Johnson)为一个亚特兰大夜总会设计“共享之门”(porta-co-share)的故事,还是令人忍俊不禁——玛丽解释说,他指的是法语里的“车辆通道”(porte-cochère)。
《永不满足 》
每当特朗普想要干实业——不管是航空公司、赌场还是野鸡大学,最终结果总是破产。他不得不谎称这是另一种“自我强化的模式”,然而所有这些说辞只不过是为了掩盖无能。可悲的是,他自己愚笨无比,甚至雇了枪手替他参加大学入学考试。他这一生都在“失败中向上”,他的“恶行反而得到了奖励”,参议院否决了特朗普弹劾案更是证明了这一点。在玛丽看来,他是一个“发育不完全”的人,从哭闹不停的婴儿直接过渡到了蹒跚老人,错过了中间理性和责任发展的年岁,而这段时间正是我们大多数人的人生。
国家常常把自己误看作族群,而不是由社会契约凝聚在一起的共同体。美国起初拒绝族群主义,《独立宣言》中郑重强调“我们就是人民”(We the people),这个人民是平等的,不分种族和阶层差异。然而今天这个国家已经与早期的政治理想脱节了。玛丽批评说,特朗普想要重塑美国,让她成为“我丑恶失调家庭的放大版”,而美国内生的积极乐观在这种情况下沦为一种“有毒的乐天性”。
不管特朗普会不会在十一月败选,他的威胁也不会画上句话。他的儿子小特朗普简直是他的影印版,同样毫无才能,甚至更甚。玛丽撇着嘴将这位表弟称为“唐尼”。她回顾了2017年在白宫的一日:在唐尼两位姑妈的生日会上,唐尼向父亲特朗普敬酒。他的祝酒辞中全然不提尊贵的客人,反而在祝贺选民,“他们看到了这个家庭是多么伟大,并且与我们的价值紧密联系在一起。”听到这番话,玛丽让服务员为自己的酒杯续上红酒。如果她可以预见后来那一系列愤怒和恶心的话,大概会直接要上一整瓶。
(翻译:马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