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即饮食场所:从食物开始的乌托邦式愿景

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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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柳叶刀国际食品科学家委员会(EAT-Lancet international commission of food scientists)去年警告称,“文明正处在危机中……我们已无法在为人类提供健康饮食的同时平衡地球资源。在人类20万年的历史中,地球与大自然首次严重地不协调。”我们面临着气候危机、生态破坏、创纪录的肥胖率和加剧的粮食匮乏:食物正威胁着我们的未来。

卡罗琳·斯蒂尔(Carolyn Steel)在其著作《食托邦:食物如何拯救世界》( Sitopia: How Food Can Save the World )中承认这些挑战的存在,但她同时将食物视为“我们最具力量的媒介,以共同思考和行动,使世界变得更美好”。她认为,通过改变我们和食物的关系,将会找到新的、更好的生活方式以遏制我们对自身和地球的破坏。

斯蒂尔写道,我们的世界就是一个“Sitopia”——来自希腊语中的“食物”(sitos)和“地方”(topos),即一个“饮食场所”,我们与食物的关系影响着一切事物:从环境到社会、再到我们的身体……它“预言并维持着我们的生活”,悄无声息地影响着方方面面,却常常被我们所忽视。思考有关食品的现实也可能使我们感到不适,例如:肉类和乳制品工业化生产中的残酷、对移民劳工的剥削、侵蚀地球南部景观的森林滥伐和干旱,或人类对加工食品的依赖如何导致了肥胖和疾病。

当前的核心难题是我们对食品的价值缺乏重视。斯蒂尔辩称,“廉价食品有隐藏的问题。”例如超市标出的低价掩盖了污染、生态破坏、(劳工)贫困和肥胖的代价。她呼吁揭示食品的真实成本(代价),这将使工业化农业难以为继,并使生态友好的有机食品焕发活力,从而创造一个“良性循环……未来的市场将青睐友好平衡大自然、动物和人类的食品”。

斯蒂尔在书中探讨的主题范围很广,进一步强化了她的这一观念:食物影响着一切,而我们与食物充满问题的现代关系反映了更深层次的“存在”问题。她认为,烹饪传统的丧失造成了“关于吃什么和如何吃的深切困惑”。在书中,这有时表现为过度怀旧,“工业化以前的家庭生活很艰苦……但它具有现代生活所缺乏的特质:清晰的目标感和归属感。”她写道。

在山间土地上劳作的男人,俯瞰着蒙德拉贡合作社 图片来源:Jon Dimis/AP

但她深知人类关于饮食和生活的焦虑由来已久,并巧妙地追溯了希腊斯多葛学派、欧洲启蒙运动时期的哲学家,和遵循健康道德生活的十字军等人们对此的答案。由于逃避自我追问(“我们没时间想这些事!”一位恼怒的商人对斯蒂尔说),我们已经忘记了价值的真正所在。而接纳“世界即饮食场所”的全新观念,将“确立每个人类及非人类良好饮食的权利”。

这将需要巨大的改变,而斯蒂尔勾勒出了一种“饮食乌托邦式经济学”,它将食物及其内在价值置于经济生活的核心。她将“慢食物”运动、“慢钱”社会投资和“游击式地方主义”视作新的、民主的商贸重组方式之根源,这一社会中的黄金法则将是“在饮食上待人如己”。斯蒂尔写道,但这场激进的革命不太可能来自于政府——无政府主义的时代可能已经到来。尽管“不太可能建立或维持”真正的无政府主义社会,但斯蒂尔认为,其中的核心信息完美对症这个“新自由主义和极权主义双重挤压”的时代。她从沙俄作家、革命者彼得·克罗波特金和法国无政府主义政治家皮埃尔-约瑟夫·蒲鲁东处获得启发:他们渴望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第三种社会形态,其中的社群将摆脱过剩的财产和权威。

卡罗琳·斯蒂尔;《食托邦》

财富税——“没必要将土地充公,”美国现代土地制度改革政治家亨利·乔治写道,“仅征收地租即可。”——将“重建土地作为人们共同财富的真正来源。”斯蒂尔认为,降低财产价值将推动城市和乡村社群创建活力和创新的共同生活方式。她强调了英国贝丁顿零耗能发展计划、垂直城市农场、重建英国城市的“普雷斯顿模型”,和西班牙巴斯克地区的蒙德拉贡合作社:这些是可供参考的选择。

斯蒂尔是一名通晓贸易和培训的建筑师,她的专业知识涵盖城市环境问题。她在上一本书《饥饿城市》( Hungry City )中,探讨了大型集合城市中的饮食,追溯了从苏美尔乌鲁克到文艺复兴的锡耶纳、工业化的芝加哥到战后花园城市等各个时期中,食物在城市发展中的角色。她辩称,城市规划是我们最急迫的任务之一,即以考虑更周全的城市形态取代大型城市的疯狂扩张,新的形态将重新思考如何打造具有社会和环境可持续性的城市。她想象着城市与乡村的和谐共存,城乡居民们将享受共同拥有的森林花园和野生农场。

她怀疑“这种愿景是否太过乌托邦”,的确,很难想象这种改变如何推行至迅速工业化的印度、冲突不断的中东或多样化的非洲等地。这样做当然也需要从文化上考量:食物与不平等、种族和权力之间的相交。在特朗普、英国退欧、普京和博尔索纳罗的时代,难以想象“以食物为中心的”无政府主义将如何帮助我们建立“全球治理的新层次、本地团体和国际机构的嵌套式多中心网络——它们将建立在共同管理与资源的基础上”。

然而,基于它要求全世界所改变的程度,乌托邦式的构想从本质上说是不现实的。斯蒂尔认为,西方的工业主义和帝国主义造成了今日的诸多危机,因此西方世界有集体责任去探索“另一种成熟社会模式”。在这本雄心勃勃的书中,最深刻的信息是哲学性的:它大力呼吁人们去重新发现食物如何联结人类彼此、人类与自然世界,并由此找到新的生活方式。

(翻译:西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