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南·桑格拉的《帝国》( Empireland )是一部记述英国帝国历史的作品,自上个月出版以来一直是畅销书,被评论家赞誉为“毫不留情……动人而刺激”(《卫报》),“出色”而又“平衡”(《星期日泰晤士报》)。然而,英国公众却给作者寄去手写的仇恨邮件,并发布了数千条来自“帝国主义怀旧种族主义者”的辱骂性推文,作者说,其中一些发言近乎死亡威胁。
“如果你是棕色人种,想在英国谈论种族问题,就会得到大量的狗屁回复,一直都是这样,”桑格拉说。他是《泰晤士报》的记者,也是回忆录《戴头饰的男孩》( The Boy With the Topknot )和小说《婚姻材料》( Marriage Material )的作者。2019年,他为第四频道制作了一部关于帝国的纪录片,关注阿姆利则大屠杀,收到了“数百甚至数千条留言、信件以及投诉。所以我当时就有了一点了解。我知道有些人会很疯狂。但现在事态升级了,有些威胁太恶毒了”。
桑格拉在推特账号上分享了他收到的一些消息和信件,并将这些谩骂描述为“我们需要进行这种对话的证据”。他说,与针对大卫·奥卢索加的攻击相比,他收到的谩骂只是一小部分。奥卢索加是历史学家和主持人,他的上一本书《黑人与英国人》( Black and British )考察了英伦三岛与非洲、加勒比地区人民的关系。
“自从‘Black Lives Matter’以来,帝国已经被右翼武器化。现在的想法是,你必须要为帝国的历史感到骄傲,才能为英国这个国家感到骄傲,反之亦然。帝国已经成为爱国主义和种族的代名词,”桑格拉说,“讨论帝国时,实际上讨论的确实是种族,帝国就是白人征服棕色人种。因此,当大卫或我这样的棕色人种谈论帝国时,会以一种非常深刻的方式激怒大众。大卫挑战的是帝国的等级制度,但他也挑战了帝国故事一直以来被讲述的方式,那就是一个50岁的白人在电视上夸夸其谈,有时候会登上一列印度火车。这其中有着一种怀旧视角。突然间,有棕色人种掌握了这个故事的所有权,确实会激怒很多人。”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历史学家威廉·达尔林普尔也撰写了与桑格拉和奥卢索加类似的话题,并对英国的“关于我们帝国过去最不舒服的一切一无所知”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但他说没有收到过来自英国人的仇恨邮件。(不过,他却因为自己写的有关莫卧儿王朝的文章而被复苏的印度教右派无情挖苦。)
“有整整一代人非常乐意相信德意志帝国很可怕,比利时人很糟糕,他们砍掉了每个人的手。但不知为何大英帝国对他们来说却完全不同。”威廉·达尔林普尔。图片来源:Murdo Macleod/the Guardian
“尽管我写的东西与萨特南非常相似,但我从未收到过这样的消息。这是他的种族和肤色的直接结果,”达尔林普尔说,他的最新著作《无政府状态》( The Anarchy )关注了东印度公司的“无情”崛起。“萨特南写的东西和我写的东西没什么区别,而我的书却得到了自由的通行证。他所经历并写下的关于帝国的东西,和我作为一个高加索人写下同样的东西之间,有了非常明显的区别。”
桑格拉说,作为少数有色族裔的专栏作家,他此前曾受到过“各种程度”的种族主义谩骂。“在新闻界,每个人都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吧?但这次经历让我意识到,我可能比大多数人更容易被针对,”他说。这一次,他的出版商维京“没完没了”地检查他是否应付自如,“这让我意识到,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不被接受。”他的一些读者和推特粉丝在网上对他表示了支持,有些人甚至表示要给谩骂他的人送几本《帝国》。
“这些谩骂正好证明了他在书中提出的观点:我们迫切需要正确审视我们的帝国历史,以了解这个国家的现状,”桑格拉在维京出版社的编辑玛丽·蒙特补充说,如此多的谩骂让人不安。
《帝国》
大多数情况下,桑格拉被谩骂“激发了活力”,但偶尔“非人道”的攻击也会让他感到不安,但他并没有被吓倒。“在某种程度上,这证明了这场对话的必要性。我写过的任何对话或主题,都没有像帝国这样获得这么失衡的反应,仿佛舆论力量与知识量好像完全呈反比,”他说。
达尔林普尔也同意这一点。“有整整一代人非常乐意相信德意志帝国很可怕,比利时人很糟糕,他们砍掉了每个人的手。但不知为何,大英帝国对他们来说却完全不同,只有茶会、微笑的印度邦主和草坪上穿着衬裙的女士们,而不是像所有其他帝国那样,只知道剥削,”他说。
他觉得,人们希望相信自己的祖先是好的是一种“普遍现象”,但其他国家对自己的过去进行了反思,英国却没有这样做。
“德国人从小就被教育要讨论第三帝国的罪恶,而且这种事情绝不能再发生,”达尔林普尔说,“英国的教育体系中从来没有这样的内容。21世纪了,帝国的大部分东西已经被抛弃了70年,但我们仍然没有进行清算。”
桑格拉补充说,这种情况也被政客们“玩弄帝国间的文化战争”所“煽动”,例如,罗伯特·詹里克说他要立法保护雕像,鲍里斯·约翰逊说他要用最后一口气保护丘吉尔雕像,尽管它根本不会被拆掉。
“他们是在迎合这些人,”他说,“这些人对帝国的了解很少。把为500年的历史感到自豪等同于为身为英国人感到自豪,这听上去太无厘头了。”
(翻译:李思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