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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圖|亞太日報特約記者宿亮 （駐新西蘭惠靈頓）
從新西蘭首都惠靈頓向北前行有兩條主路，其中一條連接重要紅酒產區懷拉拉帕地區。這條路不好走，要翻閱大山，十幾公里雙向单车道彎路，完全可以拍部賽車主題的電影。曾有匪徒駕車被員警追到這條路上，因為太險，只能自撞山壁減速停車、束手待斃。
每次路過此地，都不免感歎山谷險峻秀美，放到中國古代就是一處“雄關漫道真如鐵”。可也總是納悶，如今道路已經險峻如此，以前懷拉拉帕的農產品是如何運到惠靈頓的呢？
翻過大山，連天氣都和風雨交加的惠靈頓不同，和煦陽光的小鎮費瑟斯頓就藏著這個問題的答案。新西蘭人沒有使用諸葛亮大名鼎鼎的翻山運輸工具“木牛流馬”，而是採用了工業革命時代的驕傲火車，用獨特的工業設計造就了新西蘭“最陡的鐵路”。
從小就在語文課上讀過詹天佑建造京張鐵路的故事，“人”字形鐵路如今還在京郊吸引遊客。同樣翻山越嶺，新西蘭人從19世紀後半期使用截然不同的方法達到一樣的效果。
在費瑟斯頓鎮中心的一處白色小屋中，一個龐然大物佔據了一大半的空間。這是一個1875年建造的機車，代號H199。
H199機車
H199的工作就是翻閱小鎮旁邊的這座大山，正式名稱叫做瑞姆塔卡大斜坡。從橫截面圖上看，這座大斜坡的坡度實在有點“反人類”，因為它已經斜到用“人”字形路線無法上山的地步，而且全程還有多個角度極大的轉彎。
看看數字，坡道全長大約只有不到5公里，但從山頂隧道到山下火車站的高度差有300多米。想像一個燒煤的鐵怪物拖著幾節車廂從這裏呼嘯而下，是不是有點過山車的即視感。
當然，過山車是不能拉人駝貨的，必須有點了不起的設計才對得起這條高難度路段。
秘密在於兩條鐵軌中間一條凸起的“中央鐵軌”。中央鐵軌就是250噸重火車的“手刹”，在下坡時，控制下降速度；上坡時，阻止下滑。
費瑟斯頓FELL機車博物館
當年山下火車站模型
剎車車廂中的裝置
已拆除的中央鐵軌展示
特製機車車架下方有四個巨大的“摩擦齒輪”，每個重達762公斤。它們通過齒輪裝置連接在一起，行駛時這些摩擦齒輪與中央鐵軌咬合在一起。火車駕駛員拉動駕駛室內的把手，聯動裝置給予中央鐵軌6.5噸的壓力，以控制速度。
除了特製機車，上下坡道還需要專用的“刹車車廂”。每個刹車車廂中間都安裝有由齒輪和生鐵製成的“刹車片”，通過專門的刹車工人操控。
當從北面駛向惠靈頓的火車到達山下時，就換上2個特製機車和5節刹車車廂。上坡時，齒輪扣住鐵軌凸起，減少重力下滑。爬到山頂，機車和刹車車廂換到相反方向駛來的火車上。下坡時，刹車車廂的工人通過裝置操控刹車片咬緊中央鐵軌，減緩火車的速度。
這樣一趟路程，刹車車廂上的生鐵刹車片就已經在鋼軌上磨壞了，必須更換5個車廂中的28個刹車片才能再次往返坡道。機車上的摩擦齒輪也最多只能用1年。
除了駭人的高度落差，這條路上還有兩個隧道和幾條大轉彎。其中，幾乎在山谷中轉過360度的“西伯利亞大轉彎”最恐怖，只能控制速度緩慢通過。火車要經過45分鐘至50分鐘才能在這個彎道上走過不到5公里的路程。彎道加坡度要消耗700多公斤煤和4000升水。
西伯利亞大轉彎
1880年事漫畫
一張老車票
這種謹慎太有必要了。1880年，山谷中的疾風就曾經在“西伯利亞大轉彎”吹翻一趟列車。在那之後，這段鐵路還增加了不少防風板。
就是這樣，從1878年到1955年，火車在瑞姆塔卡大斜坡運行了將近一個世紀。各種工業設計完成了這樣一個艱難的任務，顯示了工程師在那個時代的智慧。用新西蘭人的話說：“這可能還不是世界紀錄，不過仍是一個了不起的事情。”
的確是這樣，英國女王伊莉莎白二世1954年訪問新西蘭時曾經做火車從瑞姆塔卡大斜坡上下來，在山下火車站感謝鐵路工人和家屬的辛勤工作。相信對於見多識廣的女王而言，這段“高山速降”也是難忘的經歷。
曾經拉動女王專列的機車H199如今就靜靜地待在費瑟斯頓的火車博物館中，連同這段鐵路的歷史陳列在參觀者身前。難怪美劇《生活大爆炸》中天才主人公謝爾頓也要如此熱愛火車，它們不僅改變了人類前進的方式，也同樣讓工業思維閃耀在崇山峻嶺之中。
曠野流雲·宿亮 作者簡介
宿亮，姓宿，不爱吃素。生在大明湖畔，不解清照风情，偶尔倒是读读辛弃疾的“醉里挑灯看剑”。没怎么体会过老舍笔下济南温婉的冬天，总觉凛冬就应该凌冽。
读了四年历史，收了个史学学士；读了五年政治，却得了个法学博士。读历史，最爱欧洲中世纪，立誓有生之年走遍欧洲，结果而立之年没到，就已流窜多半，恍然到原是史家能写，方寸之地也能出三卷本。读国政，最爱阴谋说，论文也要写欧洲的兵戈纵横。信奉伦敦政经的学术大师苏珊·斯特兰奇，于是照猫画虎混入记者队伍，写字为生。
一年前，生平第一次飞过赤道，发现站在地球的另一面不会掉落太空，证明牛顿是对的。远离大陆，在新西兰寻找传说。总觉，南北两岛是部公路剧情片，决不能停车拍照、上车睡觉。于是，一部老车卷黄沙，扎进这蓝蓝绿绿的天空山野，就想跑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