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幽默与小困境:英国作家蕾切尔·卡斯克的心理剧场

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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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切尔·卡斯克的“一个知识女性的思考”系列三部曲是由一系列独白构成的,叙述者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卡斯克,她在教授写作、装修公寓和巡回签售时听到了这些独白。这种结构不仅摆脱了设计情节和设置场景的义务,也巧妙地回应了她2012年出版离婚回忆录《后果》( Aftermath )时受到的非议——她似乎是在说,如果你想让我闭嘴,那我就闭嘴。

最终呈现出的作品精妙而刺激,却又不失风度,多个不同声音的独白奇喻与卡斯克一个人的冷静讲述反差越来越大。到了三部曲的最后一部——《荣誉》,书中充斥着自大的无知者,他们赤裸裸地操控了叙事的节奏,目的是将卡斯克标志性的哲学思考与她的另一个标签——毒舌结合起来。她的这一称号在2009年出版《最后的晚餐》( The Last Supper )时就有了,这本极富争议的回忆录讲述了她在托斯卡纳英国侨民中度过的一个夏天。

那么现在呢?英国脱欧后,卡斯克想要离开英格兰前往巴黎,只是被疫情耽误了;从她最新的小说可以看出,她在创作上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困境。《第二场所》( Second Place )是一份第一人称的法庭证词,叙述者还是一位很像卡斯克的作家M,她邀请知名画家L住在自己江滩住宅的附楼里。L和Brett一同来到她家时,M的丈夫正在花园安装灌溉设备,L想要引起他的注意,M当时就有点生气了;Brett还是个富二代,多才多艺到令人恼火,M家21岁的女儿Justine满心感激地接受了她的穿搭建议,这让M更加不高兴了,女儿此前从不听她的建议。

《第二场所》

于是,一场亲密的心理剧拉开了帷幕——一场围绕待客之道的社会喜剧,L身上熟练而疏离的礼节激发了M的恐惧,她担心自己的“小规模郊区”中年生活已经被淘汰了。正文中的无衬线Optima字体,现在已经成为了卡斯克小说的一个标志,体现了对性别和自我身份的密集思考,小说的措辞行文介于演讲和分析之间,增加了一种无法确定的威胁感。“权力的很大一部分在于能够看到其他人有多愿意把它交给你,”M说,当她的附楼被毁时,“(她)无比震惊,但震惊有时是有必要的,因为如果没有它,我们将会坠入熵的混乱之中。”

就像在《荣耀》中一样,本书散文式的行文像是一面双面镜,作者本人就站在小说的另一边,笑得很得意;书中Justine那可恶的男友不自觉地给这家人读了两个小时他正在创作的龙与怪兽的幻想作品,看到这里我相当担心卡斯克自己女儿曾经带回家的人。

场景的设定让人想起卡斯克最近出售的价值225万英镑的诺福克住宅,书中还有很多细节与作者本人的生活是吻合的(L问M她的房产问题,“我无法想象你的几本小书能赚那么多。”)《第二场所》虽然确实是虚构的回忆录,但它讲述的并不是卡斯克的一生。小说的尾注标明了本书取材于波希米亚社会名流梅贝尔·道奇·卢汉1932年出版的回忆录《洛伦佐在陶斯》( Lorenzo in Taos ),该书讲述了D·H·劳伦斯在新墨西哥州艺术家聚集地的混乱生活,他最后甚至威胁说要“毁掉”那里的女主人,就像L在书中对M所做的那样。

《边界》《过境》《荣誉》

[英]蕾切尔·卡斯克 著

中信出版集团 2020-3

将《第二场所》与卢汉那本华丽的回忆录一起阅读,可以看出小说中更多令人震惊的、预先设定好的戏剧性元素,但这也让读者对卡斯克的抉择产生了怀疑,因为如果不读卢汉的回忆录,读者就很难完全理解这本书,尽管两本书内容很接近。卢汉把她的回忆录献给了诗人罗宾逊·杰弗斯,但这也不能解释卡斯克书中的M为何不断称呼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杰弗斯”。卢汉嫁给了一位美国原住民,这是否足以解释M的丈夫为什么看起来像个原住民?

卢汉的回忆录没能得到劳伦斯的赞赏,卡斯克则对这个故事进行了现代化改造,将其重塑为一位追求情绪满足的作家和一位冷漠画家之间的意志斗争,改得有些过火,材料也没能完全消化。这一点很是遗憾,因为作为一个中年危机的故事,《第二场所》闪烁着卡斯克典型的冷幽默;例如,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养育在家居住的成年子女是一件颇令人担忧的事。最后,我也不禁感到,即便是脱离了原来的故事,这个小说本身也能成立。

(翻译:都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