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老人與海“——“東方之星”翻沉事件倖存遊客求生記

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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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之星”翻沉事件倖存者吳建強。

【亞太日報訊】(新華社記者梁相斌 黃豔 沈翀)6月1日夜裏9點半,長江監利段,58歲的吳建強拼命地劈斬江浪,為的是最快地遊上岸邊。“江浪如同開到最大的水龍頭撞擊著我的左臂,我拼命地奔著岸邊游去……”

剛剛過去的那一刻,他與死神擦肩而過。來自天津的他是“東方之星”輪一等艙的一名遊客,同行的還有老伴兒和6個相識一輩子的老街坊。

“雨越來越大了。”老吳說,他和老伴靠床頭,雨點子拼命地打在玻璃窗上。“風吹在窗戶上,刺啦刺啦地響,雨點子如同是橫著砸在玻璃上一樣。”

老吳的老伴兒坐在床頭很害怕。“她害怕,我不能害怕。我裝著很鎮定,免得她更怕。但是其實我心裏也很擔心,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個時候,服務員在走廊裏喊:“雨太大了,把窗戶關上,把床往門的方向推一點,免得打溼床。”

“我關了窗戶。”老吳說,在船上幾天下來,對開關窗子已經很熟練,“窗子一推就關上,窗戶和窗框扣的卡子一捏就打開,我已經摸索出怎麼用巧勁開窗”。

“但是沒聽服務員的,我沒動床。”老吳說,突然杯子倒在了茶几上。他正要起身去扶,老伴兒已經滑落在地,頭擱在床沿上,杯子從茶几上滾落到門口。

“我站著,往門口方向滑去,到廁所門時,我伸手拉我老伴兒,拉住了。但是這個時候她的床滑下來把她擠到墻上。而我的床被立櫃擋住沒有滑下來。”房間的地毯蓋在了他的頭上,他感覺到,這個時候,可能船已經翻了。

水很快就淹了上來,他扒開頭上的地毯,忽然涌進的水將他推到了窗戶口。

“我的窗戶變成了‘屋頂’,我本能地、迅速地用手捏住了鎖窗戶的卡子,窗戶竟然神奇地一下子打開了!”老吳被水頂出了窗外。

當老吳的頭露出水面時,船已經是底朝天了。他說:“從杯子倒到看到船底,差不多1分鐘時間,太快了!”

此時是6月1日21時28分許,“東方之星”在雷雨交加的長江江面翻沉。

老吳與另外4個倖存者爬到了船底上。但是,江水從下往上不停地冒泡,船也在一寸一寸下沉。

“在這裡只能是等死,要離開船底。”老吳吆喝其他人一起遊到岸邊求生。閃電裏,他們發現離北岸最近。

他脫下衣服,扭成繩子,係在腰上:“上岸不能光屁股。”然後,他向北岸“橫切”江面而去。

劈風斬浪,20多分鐘,年近六旬的老吳遊到岸邊。從小生活在河邊的他,儘管水性好,但是也沒想到自己能戰勝黑夜中的“惡魔”。

還在驚恐中的他,對著黑森森的夜晚大喊“有人嗎?救命啊!”無人回應。

他向下游走了一段,試圖尋找剛才一起逃命的4位同伴,無果。

他又向上游走,希望找到人或者船。風雨中,他脫了衣服擰幹後再穿上。“太冷了!”

大約走了半個小時,期間風雨逐漸弱下來,慢慢地雨也停了,在閃電中他看到江邊有艘船。

“有人嗎?有人嗎?”他在岸邊對著船喊。

很快,船上的燈亮了,暖黃暖黃的。那一刻,在黑暗中摸爬了一個多小時的他,癱坐在了地上。

船的門開了,對方提著手電,照著他問:“是你在喊嗎?”

“是的!趕緊報警!下面翻了一艘船!”

對方可能不太相信,說:“我們給你拿傘,拿雨衣。”

“下面翻了一艘船!必須趕緊報警!是真的!先別管我!”

對方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馬上打電話報警。然後,船上3個人連拉帶抬將老吳救上了船。

23時30分左右,這個大字不識的農民,成功發出了求救信號。

翻船後的第三天,老吳對記者說,現在站著還感覺到地在江裏晃。他抹著淚說:“8個人,7個沒回來!我老伴兒沒了,那6個全是認識一輩子的街坊,其中一個還是我的發小。”

“我跟老伴兒感情特別好,幾十年很少拌嘴。”老吳說起老伴兒,哭出了聲。

沉默了一會兒,他抽泣著說:“這是我們第一次出遠門旅行。”

記者見到老吳的兒子吳一福時,他的眼睛已經紅腫了。他哭著說:“我媽一輩子沒享過福,也沒出過遠門,這是她第一次到這麼遠的地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