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思·格林威尔(Garth Greenwell)的第二作品《整洁》( Cleanness )延续了处女作《何物属你》( What Belongs to You )中的肉欲风格。和前作一样,这部作品描写了一位在索菲亚工作的美国无名教师,他爱上了一位既让他欢愉又让他痛苦的男性R。这本书以两人之间的爱恋为主题,讲述了九个相互关联的故事。这些故事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而是以中间三个故事为圆心,向外辐射,因为这三个故事对R进行了直接描写。我们电话采访格林威尔的时候,他正在爱荷华著名的“作家工坊(Writers' Workshop)”担任访问教授。
你觉得这本书是一本小说还是一本故事集?
格林威尔: 对我来说,现有的标签都不适合这本书。人们会以对他们来说最有帮助的方式来谈论这本书,对此我感到非常开心。我第一次接受艺术教育是作为一名古典歌手,我第一次学会将片段转化为一个整体是在唱德国艺术歌曲(lieder)的时候。在我看来,最为接近这本书的是舒伯特的《冬之旅》。我希望这九个章节不是按照情节发展的顺序或是时间顺序排列的,而是按照强度层次排列,就像星座一样。这些故事之间有着强烈的感情关系,比如说一个重大的变化,一种情绪,或者是一种共鸣,一个主题。这听上去可能有些自命不凡,但我觉得艺术里应该有自命不凡。
你认为《整洁》是《何物属你》的续作吗?
格林威尔: 《整洁》并不是一本续作,也不是前传。对我来说,这两本书是融合在一起的。我很喜欢两个完整的事物能够完美地交叉叠合、互相映照这种风格。
在你刚开始写一本书的时候,你会预料到这本书之后的走向吗?
格林威尔: 我觉得写作就是在写句子,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自己“我在写一本小说”。直到我全身心投入到这部作品中的时候,我才会想“我在写一本书”。我喜欢那些具有引航作用的句子,这些句子本身能够指引我穿过这个世界,是我感知一个领域和问题的工具。
这本书在性的描写上非常棒,非常具有画面感,要怎样才能写好性爱场景呢?
格林威尔: 我认为性是交流沟通中最为紧凑、最为复杂的形式之一。因此,对于一位作家来说,这也是一个非常好的主题和工具。当我思考我对这本书有什么样的想象时,我并没有觉得描写性爱本身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我之所以描写性爱,是因为性爱与我喜欢的那种句子能够完美融合在一起——普鲁斯特、詹姆斯、伍尔夫以及鲍德温都曾使用过这样的句子。
《整洁》
这本书出版时正值新冠病毒爆发期间,这种氛围有没有改变你对这本书的看法?
格林威尔: 确实,我这两本小说的背景都是之前以及目前仍在延续的艾滋病危机。触碰和风险交织在一起,这是我对性爱和性生活的重要理解。我觉得我这个年龄,以及年龄更大的男同性恋都会有这样的理解。这本书的中心问题之一是亲密,不仅仅是指性爱上的亲密,而且是老师拥抱学生这样的行为所表达的意味、一个人去安慰另一个人所表达的意味。这些都显示出,触碰是有风险的,但也正因如此,触碰才更弥足珍贵。这让当下的我感到非常酸楚,因为我没办法去拥抱我的朋友。
你是怎样度过这段闭门不出的日子的?
格林威尔: 我和我的伴侣待在一起,我感到非常幸运,因为在这个月的月初,他本来打算回西班牙。我们激烈地讨论了他是否要走的问题,最终他决定留下。但对他来说,在这个时候远离自己的家人,特别是自己的母亲,使他非常焦虑。在我现在的这种生活当中,我的感情只聚焦在一个人的身上,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其他人也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我能够触碰一个人,这个事实让我清醒地意识到,如果回到三年前或者四年前,我可能会独自度过这段时间。
你现在的床头读物是什么书?
格林威尔: 乔治·艾略特的《丹尼尔的半生缘》,安德鲁·霍伦的《瘟疫纪事》( Chronicle of a Plague )——这本书是他在早期的艾滋病危机期间所写的专栏合集,科尔姆·托宾的《空荡荡的家》,詹姆斯·鲍德温的《另一个国家》,詹姆斯·梅利尔(James Merrill)的《诗歌集》。
你最喜欢的当代作家是谁?
格林威尔: 科尔姆·托宾、李翊云、艾米尔·麦克布莱德(Eimear McBride)、莉迪亚·尤克纳维奇(Lidia Yuknavitch)、安德里亚·劳勒(Andrea Lawlor)、理查德·鲍尔斯(Richard Powers)和杰梅尔·布林克利(Jamel Brinkley)。
新冠病毒有没有改变你的阅读习惯?
格林威尔: 我觉得改变了。我开始喜欢读大部头的书。我非常喜欢和感激李翊云和《A Public Space》杂志所运营的在线书籍俱乐部,在这里我们可以一起阅读《战争与和平》,我很惊讶这给我带来了很多的快乐与成就感。
你会送给孩子们什么书?
格林威尔: 《哈罗德的紫色蜡笔》(克罗格特·约翰逊著)。这本书是我所知的关于想象力的最重要的书籍之一。这是一本关于作为艺术家的哲学书籍。
理查德·鲍尔斯也选了这本书……
格林威尔: 噢天呐,我太开心了。
(翻译:尉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