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互联网上阴谋论满天飞时,我们该担心什么就成了一个问题。匿名者Q(QAnon,该阴谋论认为,特朗普在任期间,美国政府内部存在一个反对他的深层政府)和披萨门(Pizzagate,该阴谋论认为一些民主党高层和美国餐厅涉嫌人口贩卖并和儿童色情团体有关)等知名阴谋论已经对现实世界造成了危害,但仍有很多阴谋论没有得到我们——尤其是如果你今年大于25岁——的注意,更具体一点地讲,比如TikTok上关于海伦·凯勒是否存在的讨论。
我懂,相信我,就是上面那句话的字面意思。海伦·凯勒,著名作家、活动家、残障权益拥护者,年幼时因为疾病失去了视力与听力。她用手势表达自己的意见,通过触觉读唇法理解他人,并学会了说话。她考上了哈佛大学,出过12本书,写过许多文章与评论,她的自传被改编成了电影和舞台剧。她环游世界,为民权、工人权益和女性选举权组织活动、游行,纳粹曾经焚烧过她的作品,她的出生地如今成了博物馆。综上种种以及现存的影像记录,怎么会有人认为海伦·凯勒是一个虚构人物?
TikTok上呼吁抵制海伦·凯勒的青少年 图片来源:YouTube
这一切其实都不重要。编剧丹尼尔·昆卡在与侄子、侄女聊天时了解到了这个阴谋论,他说该阴谋论的拥护者其实并不怀疑凯勒存在的真实性,而是不相信她作为一名聋哑人能写出这么多作品。且不论这种想法有多冒犯,该阴谋论其实最初只是一个笑话。我们都知道,Z世代是互联网的产物,他们中的许多人完全理解不了讽刺。他们就是活生生的语境崩溃(Context collapse)实例。但许多青少年确实对凯勒的成就产生了怀疑,更有甚者认为她其实是个健全人。一些相关的视频已经下线了,TikTok告诉《新闻周刊》,任何“因残障产生的偏见而非人化(dehumanise)他人的行为,都违法了我们的社区指导准则”。但还有一些相关视频仍在传播。“这会不会是源于我们自身的不安全感?我们是否不愿意相信一位聋哑女士会比我们更成功?”Medium上的一位年轻女性写道,但因为文章里充斥着大量以自我为中心的语句,这篇文章已经被下线。
凯勒与她的老师安妮·苏利文,摄于1897年。图片来源:Bettmann Archive
很明显,这个阴谋论是对残障人士赤裸裸的歧视,也是他们每日受到的偏见的实例。尤其是那些表面上看不出残疾的残障人士,他们在使用专用停车位和厕所时常常被发难,因为“他们看上去不像有残疾”。但凡还有一点脑细胞的人都知道,无论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如何,只要是他想做的事,他都能做到。让-多米尼克·鲍比(Jean-Dominique Bauby)中风后患上了闭锁综合征(locked-in syndrome,患者虽然意识清醒,但除眼部外的肌肉全部瘫痪),但他通过眨左眼写出了《潜水钟与蝴蝶》;东田直树患有严重的自闭症,几乎无法与人交流,但他通过字母表写出了《我想飞进天空》;唐娜·威廉姆斯克服了虐待和偏见,在1992年完成了回忆录《Nobody Nowhere》。像上述几位这样身患残疾却用全身心书写的作家,还有很多。
面对这场闹剧,我们大可哀叹一声“如今的年轻人啊”就过去了,但这可能正在某种层面上如了他们的心意。(我依然半信半疑地认为这是一场大规模的恶意挑衅,没错,就是有这么蠢。)但责怪这一整代年轻人,无疑忽略了他们的观点并非是凭空产生的这一事实。是谁灌输了他们这种对待残障人士的态度?难道不正是Z世代活动家格蕾塔·桑伯格试图改变的,有着一定年纪、残疾歧视、性别歧视以及充斥着上等人发言的那一代人吗?
在整个社会更认真细致地对待残疾人之前,这种歧视言论将一直存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和身边的年轻人谈论凯勒以及身体歧视,并让他们了解社交媒体是如何传播这些错误信息的。
本文作者Rhiannon Lucy Cosslett是一位作家,她也为《卫报》撰写专栏。
(翻译:叶青)